第43章 第 43 章(2 / 2)

恬期想了想,手指穿過他的長發,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隻是因為在意我的看法,所以才每天這麼麻煩,大可不必。”

他記得,息暘是不在乎彆人的看法的,之前在宮裡第一次見到他,他就是很坦然的留著灰發。

後來深夜去他宮裡,才將頭發染成了黑色。

息暘還是沒有說話,恬期有些尷尬,道:“不過……如果你其實是在意彆人眼中的形象,就當我沒說過……”

“好。”息暘終於開口,道:“我隻是怕,你我還未攜手百年,你便看厭了我的樣子。”

“這有什麼好厭的……”恬期將染黑的清水倒掉,輕鬆道:“神仙哥哥,百看不厭。”

息暘似乎笑了一下,湯閣內又沉寂了下去。

恬期把煮好的藥湯端過來,倒進洗頭的木盆裡,道:“這個藥方是我新配的,以後我每隔一日都煮來給你洗頭,配合食療,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相信阿期。”

恬期把他的頭發放在藥湯裡麵,這個湯是他煮好之後放溫的,不能加冷水,他手指細白,撩起水輕輕潑在他的頭頂,指節劃過男人的太陽穴,指腹則分彆在他頭頂的穴道揉按,道:“這個力道,重不重?”

“正好。”

恬期沒做過體力活,連續按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累,湯閣內的溫度太高,哪怕外麵飄著雪,也有些熱了,還有些悶。

“阿期不必如此憂心,好不好,都無礙的。”

“我會治好你的。”

“你若不舒服,就出去透透氣,不必強撐。”

“我知道。”恬期算了下時間,伸手摸了摸盆裡有些涼掉的藥湯,然後轉身出了屏風,從小爐子上取出藥渣,走回來給他敷在頭皮,再拿熱毛巾裹著,道:“我出去緩緩,你不許出來。”

“外麵冷,裹件大氅再出去。”

“知道啦。”恬期比他還清楚,冷熱交替很容易得風寒,他自然沒那麼傻。息暘如今是徹頭徹尾的病人,他當然要照顧好自己才能治好息暘。

他身上明明出了些汗,但還是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走出去。

空氣冰涼,他的目光落在飄落的雪花兒上,察覺這雪果真比他進湯閣時要大了一些,隻怕明日就該白了。

站了一會兒,他重新把鼻子堵住走進去,息暘老老實實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一動不動,他走過去,把燈挑亮,霧氣氤氳裡,他看到息暘背上有很多傷,手臂上更多,從劃痕來看,似乎都是他自己弄的。

他不厭其煩的又幫息暘把頭發洗乾淨,道:“你以前,也會傷自己麼?”

息暘沒吭聲。

恬期心裡不是滋味兒:“你真不把自己當人看是不是?”

“以後不會了。”

“上回在王府,你的手,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他說的是還未登基之前,息暘口口聲聲說是刻木雕的時候不小心劃的,但如他所說,他刻了那麼多木雕,根本不可能有失手的時候。

當時恬期便猜到他應該是故意的,但他根本不在乎,所以沒有放在心上,如今想來,忽然覺得荒謬。

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以自殘為樂?

“以後不會了。”息暘說:“你不要生氣。”

也罷,反正都過去了,恬期把盆端到一邊,道:“你自行運轉內息一周,看有沒有覺得看東西更清楚一些。”

息暘聽話的照做,答道:“似乎是有。”

恬期有些得意,聲音又一次軟下來:“那我給你施針。”

從湯閣出去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了,息暘收拾妥當,恬期已經開始連連打哈欠,回到室內之後,他趴在床上,立刻便睡著了。

施針很費精力,尤其是在泡藥浴的時候,霧氣蒸騰,更難施展,所以恬期精神幾乎繃了一整夜。

他素來就是這樣的人,不放在心裡的人,就是不放在心裡,沒心沒肺,無情的很。但一旦放在心裡之後,就會全心全意的對待。

早知道劃上自己幾刀能換來他的一顆心,又何必愛而不得這麼久。

息暘躺在他身邊,雙手把他擁在懷裡,輕喚:“阿期。”

恬期太累了,根本睡得像隻豬。

息暘便摟著他,也安靜了下來。

雪撲簌簌的下了一夜,恬期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鋪天蓋地的白,息暘則去了早朝。

他獨自用了早膳,忽聞相府送來消息,說晏相病了,如今看著太上皇的模樣,恬期就不能聽到父母生病,當下就急急忙忙就披著衣服往外走,身邊的小太監湊過來,道:“皇後不必著急,陛下已經為您備好馬車。”

恬期點點頭,鑽入車內,一路到了相府,便急忙往裡走。

晏恒伊一眼看到他,忙喊:“桃桃!”

“爹爹怎麼樣了?”

“無礙,就是染了風寒。”

“他這個年紀,風寒也不能掉以輕心。”話雖這麼說,恬期的心卻著實放了回去,他進了父母的臥室,卻見父親正靠在床頭看書,他頓時沒好氣:“都病了還看什麼書?你這個時候要好好休息才對。”

他把書奪過來,晏相輕輕咳了咳,恬期伸手抓起他的手來把脈,忽然一愣,眉頭皺起,道:“你又玩什麼花樣?”

晏相看了一眼伺候的管家,後者便走出去關上了門,他攏了攏袖子,道:“年紀大了,天氣轉涼,難免會凍著。”

“我看您好得很,一點兒炎症都沒有。”

晏相神色有些嚴肅的看著他,一旁,晏夫人也走了過來,給恬期端了熱茶,道:“你爹稱病,也是擔心你的情況,喊你回來說說話。”

“想我回來,跟陛下說一聲就行了。”

“他行事如此霸道,回門時都不許你在家住,你爹也是擔心再被拒絕。”

恬期好氣又好笑,還是解釋道:“他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們都說開了。”

晏相立刻道:“什麼叫說開了?”

“就是……”恬期沉默了一會兒,道:“就是他知道我的事了。”

他見父親臉色大變,不敢大喘氣兒,忙又道:“不過他不怪我,他說不在乎我是男是女……還有他也沒有心情不好,更不會治我們欺君之罪,父親母親就放寬心吧。”

晏相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在我麵前,一嘴未提。”

“是我不讓他說的。”恬期解釋,道:“我怕你一時接受不了……我,我喜歡他。”

他漂亮的眼睛裡閃著光,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母親,還是有些不安,道:“我覺得現在挺好的,就是,就是反正,他接受了我,然後,我也不排斥他……”

“這才幾日。”晏夫人忙道:“玉顆兒,你莫不是鬼迷心竅了,怎麼能給一個瘋子迷住?”

“那古人不都說,情不知所起麼,我喜歡他就是喜歡他,關跟他成親幾日有什麼乾係?”發覺母親一臉不讚同,他又來看父親,道:“父親不是說過麼,他是明君,是君子,我是穩住他的一顆藥,如今已經這樣了……父親,難道果真想過,拿我男扮女裝被拆穿一事,刺激他發瘋麼?”

晏恒伊也來看晏相,後者緩緩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也是命,我晏家,注定無後。”

恬期不敢跟他說這一點,就是唯恐他會說出無後之事,他當即一撩鬥篷,跪在了父親的床頭,卻又給晏夫人一把拉了起來:“你爹在床上躺著,你跪他多不吉利!”

恬期隻能站好,看向父親,後者似乎也有被他氣到,讓晏夫人先帶恒伊出去,道:“先坐下。”

恬期乖乖坐好,眼睛看著父親,還沒開口,就聽他道:“你可知,你失憶,就是因為他犯病傷了你?”

恬期琢磨著給他的意思,然後道:“那我都不記得了,您上下嘴皮子一碰,不就說什麼是什麼了。”

晏相又一次被氣到:“你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

“沒。”恬期說:“可我喜歡他。”

“有多喜歡?”

“有……”恬期想了一會兒,張開手臂,道:“這麼,不……”他又張開一點,在晏相冷漠的眼神裡,把手臂張到最大,才道:“大概有這————————————————麼喜歡。”

“玉顆兒。”晏相十分頭疼:“他是個瘋子。”

“他不會傷我。”

“跪下。”

“娘說您在床上,我跪不吉利,要不……”他搬了個椅子放床邊,道:“您坐這兒我再跪?”

晏相盯著他:“你不要氣我老人家。”

“娘說的。”恬期也很為難:“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