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息暘是怎麼想,隻思考了沒多久，就覺得身體空空，疲憊浮了上來,很快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男人微微動了動。息暘還沒睡,他側身看著恬期睡著之後不自覺從被子裡露出臉,好一會兒，才起身下床，卻是棄了輪椅，直接扶著室內家具，困難挪動雙腿。
他扶著橫柱,一遍遍站起來，又一遍遍摔倒,雙腿好像不是自己，想要像正常人一樣走路,於他來說完全是有心無力。
文琳琅遠遠看著,身畔省事三道：“陛下這樣多久了？”
“兩個時辰,天都快亮了。”
“是不是恬後又說了什麼……不該說？”
恬期性格他們也隱隱有了了解，若是順著他一切都好，若是違背他那定是什麼紮心說什麼，我行我素很,明顯是被嬌慣長大。
文琳琅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
主子私事，不可非議。
估計盤算著恬期該醒了，息暘結束了複健,命人去打水清洗了一下被汗水浸泡身體,收拾妥當後來到了恬期床邊。
床上人已經醒了,他扭著身體繃直腰杆，伸了個大大懶腰，這個動作占據了床上絕大部分空間，引得息暘露出笑容。
察覺床幃被拉開，恬期半眯起眼睛看了過來。
十七八歲少年，正是生長期，那張自幼便精致絕倫臉蛋，已經開始朝青年過度，有幾分男女莫辨美感。
“哥哥醒了。”恬期打著哈欠撐起身子，含糊道：“今日無朝？”
“無朝。”
大亓早朝三日一次，遇到特殊國情才會日日議事，但不久之前息暘才剛剛班師回朝，南北大定，故而也沒有什麼特大軍情。其實昨日息暘不朝並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晏相擔心他是因為恬期才誤了早朝，故而有些小題大做了。
恬期還是有點困，息暘把他從床上抱下來，對方又窩在他懷裡醒了會兒困，息暘耐心抱著他，仿佛擁著無上珍寶，道：“怎麼這般會賴床。”
“哪有賴床……”不管彆人說什麼，恬期總要辯上一辯：“我明明是賴人呢。”
息暘由賴著自己，單手把人摟著，另一手驅動輪椅來到水盆邊，接過婢女遞來毛巾給他擦了擦臉。
恬期還皺著眉不給擦，嚷著：“燙。”
“天冷，水不能太涼。”息暘哄著他把臉洗了，又取過漱盂遞過來，恬期乖乖做好早間清潔，又窩在他懷裡賴了一會兒，卻已經是毫無睡意了。
飯後，外頭朝陽熱烈，屋頂上雪都被曬化了，順著屋簷嗒嗒滴著水，恬期脖子上圍著貂毛，探著腦袋朝外瞧：“今兒天氣不錯，哥哥，我們出去玩吧。”
“你想去哪兒？”
“逛街去，看有沒有什麼好吃。”他眼睛亮亮看過來，料想息暘不會拒絕，事實也如他所料，息暘道：“換件衣服。”
衣服是肯定要換，恬期跳到衣櫃前，卻意外發現裡頭多了幾件綢緞做男裝，他扭頭看了看息暘，後者頜首：“無礙。”
恬期倒是有些高興。
雖然女裝是可以給他提供不少便利，可確也容易惹出是非，他在身上比劃了一下，道：“我還沒穿過男裝呢。”
息暘有些意外：“老師沒有給你買過？”
“我幾個哥哥最大隻活到了十九歲，他心裡害怕緊，所以平日裡不許我穿，隻說要等弱冠之後，再為我恢複身份。”恬期一臉期待，道：“到時候我就改名晏期了。”
“從甜妻到豔妻……倒是我福氣了。”
恬期腦子轉了半晌，才明白他諧音，不由橫他一眼，扭頭便鑽進了後方屏風。
豔……他摸了摸自己臉頰，眼睛忽然落在麵前嬌豔海棠屏風上，陡然站直比劃了一下，眼睛猝然又是一亮。
他飛快換好衣服走出去，道：“你看，我是不是長高了！”
他比同齡人長得要慢一些，十歲時候看著還跟七八歲一樣，不過晏夫人總安慰他，說越晚長越高，日後肯定比小表哥還要高。
息暘日日與他呆在一起，每日變化都看在眼裡。那海棠屏風上有一個枝丫，平日裡都在恬期耳朵上麵一點，如今竟與耳朵尖持平了，他伸出手指，輕輕張開一點，道：“不到一指。”
“不到一指也是長高了。”恬期還是十分高興，息暘行來，幫他整理了一下皺起來衣角，道：“來人，為皇後梳發。”
恬期在桌前坐下，婢女很快走進來，行禮之後拿起梳子。
息暘給恬期準備東西自然都是上好，那玉冠上麵還嵌著金紋，也不知什麼工藝做，上頭卻並不重，比恬期往日戴女子首飾更輕上幾分，等到頭發梳好，恬期立刻站起來給息暘看，後者恍惚了一下。
儘管已經猜到恬期便是恢複身份也不會差了，可如今真正見到，卻還是十分驚豔。
身旁婢女都微微屏住呼吸，讚道：“皇後這模樣，真是要將奴婢們心都勾走了。”
一旁有人接話，輕笑：“幸好不是真正男子。”
她們不知道，息暘卻清楚，他眸中溫柔斂起，淡淡瞥過去一眼，那兩個婢女當即臉色一白，齊齊跪地：“奴婢逾矩了，請陛下恕罪。”
息暘每次轉扳指時候，情緒都是負麵，恬期目光落在他拇指上，忙嗬斥道：“都出去！”
兩個婢子弓著身子退出去，恬期兩步走到息暘麵前，笑道：“她們誇我也是想討你歡心罷了。”
息暘鬱鬱目光回到他臉上，須臾，才彎了彎唇，他垂眸把玉佩給恬期掛在腰上，道：“想來，日後還是我來給你梳發吧。”
恬期點了點頭，又皺了皺眉。
往日他跟息暘獨處時候，都極少讓人伺候，而婢女們也都清楚息暘情緒不穩定，都懂得儘量不說話，今日恬期第一次穿男裝準備出門，她們大抵也是念著息暘高興，想存心討喜，卻未曾想又犯了對方忌諱。
可……恬期不是很確定想，息暘總不能，連兩個下人醋都吃吧？
縱然有暖陽，可溫度卻還是低，恬期裹上大氅，隨他一同坐上馬車，道：“今日那婢子手藝確不錯，往日是不是也給你梳頭？”
息暘目光落在他臉上，恬期眨了眨眼睛，聽他道：“正是。”
恬期趕緊又道：“那我今日好不好看？”
“自然好看。”息暘摸了摸他臉頰，不得不承認，恬期素著臉蛋時候清新至極，渾身滿是屬於少年乾淨，此刻裹著大氅，脖子上還帶著毛茸茸貂毛圍脖，更襯得精致金貴，道一句神仙公子也不為過。
人們對好看東西永遠保持熱情，兩個人一下車，便有目光朝這邊過來。恬期做女孩兒出門時候晏相都會要求他戴上麵紗，因為怕他太招搖惹了麻煩，如今做男子出門，頓時感覺心曠神怡。
他忽然覺得，還是做男子比較好，他推著息暘，低頭道：“我想去買件衣服。”
“衣服？”
“去成衣鋪看看好不好。”
息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