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點急,言夙放開了自己的感知範圍,意圖用最快的速度收集到最多的獵物——是的,收集,反正隻要被他察覺到,自然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很快,他找到了一窩兔子,一窩野雞。
這黑布隆冬的時候,兔子和野雞睡的正是香甜,哪知道忽然就被什麼東西困住了雙腳,從窩裡被拽了出來。
狡兔三窟,都沒逃過椒鹽辣兔。
——不論是兔子還是野雞,一家老小都是兩眼鰥鰥望著夜空。
言夙還記得梁飛說最好要活的,所以他也沒有將小雞小兔子放走,他是知道人類的養殖、種植本領的。
特彆是種花後人。
唔,按他聽過的那些話來講,這些人可能是種花先人?
——不過不管是先人還是後人吧,言夙隻求他們這種植、養殖的本事都“爐火純青”。
這樣一來,野雞野兔的供給就無窮儘也。
言夙又端了一窩兔子的老巢,覺得這個數量或許對得起自己在梁飛眼中的本領時,腳步忽然一頓。
他的感知範圍最邊緣,有一個跟所有樹木與獵物都不一樣的生物能團。
那是人。
跟人相處了好些天,雖然對方的生物能團有些微弱,但言夙還是分辨出來。
——是一個受傷的人類。並且生命正在流失。
言夙想到梁飛對自己的幫助,雖說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壞人——言夙今天算是見識過壞人了,那些貪汙的、搜刮民脂民膏的家夥就是壞人!
但言夙還能怕個壞人?一打壞人他也不怕呀。
他的身影影影綽綽地在山林之中出現,簡直猶如鬼魅,但凡靠著樹乾半躺著的青年還能睜開眼,這會兒怕都是要心漏跳一拍。
——純屬嚇得。不是心動。對著還分辨不出是人是鬼的存在心動,那要麼是色令智昏,要麼就是純屬找死。
言夙蹲在這個人麵前,仔細打量他的模樣。
身上血跡斑斑,衣服都像是被血跡浸透了,乾了濕、濕了乾。
這個人的傷勢,應該比當初的原身還要重。
但意外的,原身一命嗚呼,這個人卻還呼吸猶在——雖然有些微弱,但一直較為平穩。
“還有救哦。”言夙呐呐念了一句,既然還有救,也就不能不救。
——至於是好人還是壞人,也隻有救了之後才知道。
“行吧,要是個壞人,到時候我再打你就是了。”言夙毫不糾結的做了決定。
伸手在青年的額心一點,一團生物能注入,開始緩慢修複青年身上的傷勢。
然後言夙就收回了手,不是他不能一次將青年的傷勢都愈合,而是“地主家也沒餘糧”了,他今晚都消耗多少生物能了?
反正這已經是吊住命了,言夙覺得還是省著點用好了。
——要不然這家夥要是個壞人,到時候自己還打不過他可怎麼辦?
而且,要是壞人,自己直接給治好了,又要再打死,這不就浪費了自己的生物能?
幸好、幸好。他想起來的還不算晚。
言夙心底盤算完這些,青年身上的傷也正好被生物能封鎖,至少搬動不會引起他的大出血了。
一手提溜著一串串野兔野雞,一手將青年攔腰扛起,言夙飛快的衝出山林,這離村裡還有一會兒的路要走呢。
梁飛眼見著天黑了也不見言夙回來,雖然知道他的本事,卻依舊不由擔心他是不是遇上什麼危險。
可又不敢在大崽小崽麵前表露,隻能故作輕鬆地哄著兩個孩子去睡。
跟梁飛和蓉娘以及阿平兩兄弟相處這麼久,其實兩個崽崽也挺親近他們,但是想要他們在沒看到言夙回來的情況下就睡覺,顯然不容易。
兩個崽崽熬著,哪怕坐在凳上的小身子已經東倒西歪,哪怕打架的眼皮子已經如膠似漆的黏在一起,下一刻他們兩個還是撐起眼皮,望一眼屋外。
——不哭不鬨,按言夙交代的,乖乖地等在家裡。
蓉娘看著這倆小孩,忍不住心疼地將他們摟在懷裡。
要說安慰,卻又不知如何說起,總之言夙不出現,所有的安慰都是蒼白的。
這兩個孩子也不知道跟著言夙經曆了什麼磨難,小的嚇出病來,大的也根本哄騙不了。
——反倒是那眼神能叫說出哄騙之言的大人們心酸心疼。
當然這也隻是說對孩子們真心實意好的大人,如梁飛和蓉娘。
終於,在一行人越來越焦急的時候,言夙回來了。
他連門都沒開,畢竟滿手的東西,也挪不開手——這可不是力氣大就行。
他直接從院外跳了進來,也幸好是屋內燈火通明,梁飛還看得清是他,不然這會兒怕是要棍棒招呼了。
梁飛本來還要上來說話,結果看到他肩頭扛著的不是獵物,頓時腳步一頓。
言夙將肩頭的人抖落下來,當然還是好心的沒有讓人直接摔在地上。接了一下,讓人好歹是平穩的躺在地上。
——冷硬冰涼又硌人的地麵,還是叫昏迷之中的青年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悶哼了一聲。
言夙放下獵物,拿過桌上的水壺,毫不客氣的灌下一大碗。
兩個崽在看到他出現的時候,睜不開的小眼睛裡就隻剩下他的聲音,哼哼唧唧的伸出手就要抱抱。
言夙一手拿到水碗的時候,人也走到桌邊,讓兩個孩子抱住他。
被熟悉而依賴的氣息包圍後,兩個孩子立刻就沉沉睡去。
言夙放下水碗,將兩個孩子從凳上抱起。
“要不就讓孩子今晚跟阿平和阿安擠一晚?”蓉娘往地上那個血糊糊的青年身上瞥了一眼。
——這事兒不得言夙跟當家的詳說一番,商量解決?
言夙反倒是愣了一下,遲疑地道:“可是他們要是不跟我睡,怕是會有點怕。”
梁飛一見言夙這神色,就知道這家夥完全沒有想明白蓉娘話裡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無奈,梁飛哼了一聲:“孩子睡哪兒都是睡,虧不了他們。”
“你先說說這是什麼人?你從哪裡帶回來的?你準備怎麼安置這個人?”
——梁飛看著這人昏迷,都沒問那些“這人好、壞?”之類的問題,反正言夙肯定回答不出來。
卻沒想到言夙給他的回答更讓他窒息。
“我在山上撿的。”窒息。
“我給他保住了命。等他明天醒過來,問問他是什麼人。”窒息+1。
“要是個壞人,我再給他打回原樣,扔回山裡。”窒息+……。
不但梁飛不知道說什麼,就連蓉娘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這大兄弟未免也太“直率”了吧?
梁飛覺得頭都疼了!
就算言夙這是做好了“萬全準備”,那現在要怎麼辦?就讓這人這麼躺在地上一晚上?那說不定是個好人,那也要送回山上埋了去了。
這人傷的可重的很。
梁飛正想著這令人棘手的事情,卻不想還有更棘手的事情等著他。
蓉娘見這情況,就趕忙開口說自己先回屋裡去睡。
梁飛自然催他去睡,這種煩禿頭的事兒還是他一個人來煩吧,血糊糊的場麵還是不要讓媳婦看見的好。
——誰叫是他說的要收留言夙呢!
言夙跟蓉娘打了招呼,抱著兩個孩子也不影響他的行動,腰背挺直地很,見梁飛還低頭打量地上的人,他就說:“等會兒我一起帶回我那,先不管他,他不重要。”
梁飛:“……”,作為一個人類我為什麼都不懂你的人話!你看看這人的穿著、容貌和一身傷吧,哪裡像個簡單人物?
不等梁飛跟言夙剖析一下這人可能的身份——把曾經他剖析過言夙的身份“正大光明”的給言夙描述一遍——就聽言夙接著說道。
“我把糧食帶回山上藏起來了。”依舊十分的“直率”,開門見山。
梁飛險些腿一軟給言夙跪下,一時隻覺得腦袋裡嗡嗡的像是闖入了成千上萬的蜜蜂,還要不時用尾針紮他。
將他的腦仁,紮的“發福”成棉花糖。
什麼糧食?糧食什麼山上?梁飛多希望是自己的耳鳴,又或者自己就是個傻子,根本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糧食。
但最終他隻能慶幸地是,言夙這說話的聲音不大,不說左鄰右舍,就是裡屋的蓉娘怕是也沒有聽到。
——也得慶幸剛剛自己一下被嚇得失聲,沒有叫嚷出來。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壓低嗓子道:“什麼糧食?!我不是說過叫你不要亂來,你不是說你隻是去山上打個獵嗎?”
——說好的打獵,你怎麼能夠因為你速度快,就半途還搞這種挑戰人心的事情出來?我的心真的要蹦的撞死我了!
梁飛一張臉比苦瓜還苦。
言夙摸了摸鼻子,看梁飛的神色,他倒是有幾分難以開口了。
但最終他還是說明道:“真不怪我,我本來也沒想搶回來。”
“就想拿他們撒撒氣。”說到這裡,言夙反倒是不高興起來。
梁飛:“……”,你厲害你說了算,你現在跟我說糧食長腳跟你回來的,我也信你!行、不、行!
“但是路上遇上一夥人搶糧食。”言夙跟梁飛說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場麵,越是聽,梁飛的神色越凝重。
“他還說要多收糧食。”
“我想著你說,到時候怕是許多人都吃不上飯。我就把這些糧食都弄回來了,他們要是真的來了,我們交出一些糧食,也不會餓死吧?”
“你放心,他們完全不知道是我動的手。”
——彆說不知道是“什麼人”動的手,他們現在還躺在荒郊野嶺沒有醒,做著被惡鬼分食、追殺的噩夢呢。
梁飛:“……”。
梁飛最終歎一口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去想什麼“起因”,歸咎於誰,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甚至言夙這麼做,也完全是為了村民們。
不然那些稅糧官再次來強收糧食,他們隻怕是真的死路一條了。
當然,梁飛雖然“認清了事實”,卻並不代表他不頭疼,這件事情不能這麼“草草了結”啊。
“聽著,糧食的事情,你暫時不要跟任何人說。明天帶我去看看。”
其他的,他們也隻能靜待事情發展。
言夙把這件事情跟梁飛“分擔”後,就帶著兩個崽崽和地上的青年回了自己的屋子睡覺。
“分擔”過重的梁飛,卻是抱著蓉娘,睜著眼睛到天亮。
眼下青黑深重,他哪還能集中精神打什麼獵,但卻又不得不帶著弓箭上山。
蓉娘擔憂又心疼:“實在不行,今日就不去了吧?”
——打獵可是個危險的活計。梁飛縱使是十裡八村有名的獵戶,卻也不是每次上山都毫發無傷的回來的。
梁飛搖了搖頭,他現在上山可已經不是為了打獵了。
但未免蓉娘更加憂心忡忡,他還是隻能說去打獵,說自己沒事兒,心裡有數。
“何況,還有言兄弟陪我一起去呢。”梁飛安慰蓉娘,叫兩個兒子帶好弟弟們玩,就跟言夙一起玩山上走。
一邊走,還不忘問一下言夙家裡那個人的情況。
“放心,不會醒過來的。”言夙還不知道那人是好是壞,他要進山,自然不能放任那家夥醒過來。
梁飛:“……”。
總覺得從這輕描淡寫的語氣裡,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但礙於自己總愛多想,梁飛製住了自己的腦子,告誡自己言夙這麼“耿直率真”的人,說話就是字麵意思。
到了山腳,四下無人的時候,言夙停下腳步,梁飛還正要問怎麼了,還以為他昨天下山是夜裡,這會兒需要辨彆一下方向。
就眼見著言夙忽然拉住他的胳膊,說:“那地方有點遠,走過去太慢了,我帶你。”
帶什麼?什麼我?梁飛還沒問出口,就感覺胳膊一緊,隨即耳邊的風呼嘯起來。
他要開口問,一口風灌進來,險些直奔他的肚子,把他的肚子都撐大。
——這就太過分了!見過請人吃飯的,沒見過請人喝風的!
梁飛卻不能再開口,他拉緊言夙的手臂,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想叫他慢一點,這山林裡樹木茂密的,這要撞上哪裡可怎麼是好?
然而言夙卻是理解錯了。
以為他覺得不夠快。
言夙現在確實是不算快的,一步越出大概也就是五六米遠的樣子。
——對以往隻能地麵奔跑,最大一步兩米左右的梁飛來說,這速度已經很快了。
喝過風的不適感過去之後,他就有些興奮了,這就是武林高手的輕功嗎?
要不是在樹林之中,梁飛還真有想讓言夙加速的心,但在樹林之中還是以安全為主。
然而這個念頭的尾巴還留在梁飛的腦海裡,他就猛然發現耳邊的風聲更大了,眼前的樹木身影更模糊了。
——角度也越發有些清奇了。
原本他是平視著樹乾、與他身高相近的位置,可是漸漸的,他的平視出去的目光落點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梁飛覺得自己越來越高,漸漸的目光落點在言夙的頭頂了——這並不是他忽然長高了。
而是他特麼的被言夙扯的飛起來了啊!
像他兩個兒子踏春時歡快的放上天的那個風箏那樣、飛起來了!
我屮艸芔茻!梁飛從神情到眼神都是咒罵不已,肉眼可見的凝結出一句句臟話,可都被能搞大他肚子的風給堵在肚子裡!
——要麼被風灌大肚子,要麼給臟話憋大肚子!
梁飛:“……”。
梁飛緊緊抓著言夙的胳膊,現在他以引為傲的雙眼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了,隻有手上的觸感還有幾分真實。
他真的不想升天啊喂。
真要帶他“飛”這麼快,能不能抱緊他的腰?隻抓胳膊什麼的,簡直太沒有安全感了啊!
——不是以為自己要被吹飛,就是以為自己要“繞線”撞在哪棵樹上。
梁飛無聲的哽咽著。
以後說言夙是“最快的男人”的時候,絕對隻是真心實意的純屬誇讚,再也不送一個內涵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