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到了上帝？你的屍體一直擺在停屍間，你怎麼遇到的，她和你說了什麼？”哈莉瞥了眼陌客，好奇問道。
同為原罪三體的陌客和潘朵拉，接連遇到狗上帝，而且在狗上帝出現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接連突破境界，這是巧合？
代表人類最大罪孽的原罪三體，人性之暗集合體的蝕主，從天堂返回人間的克裡斯，這三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哈莉隱約間對狗上帝的這一係列謀劃有了一個猜想。
很可能她和陌客這次真的冤枉泰迪犬了。
她不是在迫害陌客，而是在幫他。
隻是泰迪犬的手段太過“有遠見”，普通人看不明白、理解不了。
“我沒直接見到上帝，她用聲音引導我明白了很多事，比如，我身上最大的罪過。”潘朵拉語氣複雜道。
“你有什麼罪過？打開潘朵拉魔盒那節不是翻過去了嗎？”紮坦娜道。
潘朵拉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回憶道：“過去一萬年間，我遇到過很多致命危機，隻汪達爾·薩維奇一個人，就殺了我三次。
每次被殺，我都隻能感受到肉體被傷害帶來的痛苦，我的感知依舊存在，我依舊能自由活動。
我的靈魂始終掌控自己的身體，我的傷口也會在轉瞬之間恢複如初。
但這次被蝕主殺死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它說我是原罪三體，天生就該向它臣服，做它的奴仆。所以在殺死我時，它故意往我體內注入了大量的原罪之力。
它想汙染我的身體和靈魂，讓我徹底墮落。
我沒墮落，但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與痛苦。”
她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哈莉，“你先前對我的分析十分正確，我渴望永恒的死亡，一萬年來我一直將徹底死去當成自己的最終救贖。
那時的我，對‘死亡’的了解太過淺薄。
我之前死過無數次，卻從不知道真正的死亡完全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美好。
蝕主的骨刺洞穿我的腦袋和胸膛，渾身力氣離我而去，我想要呼吸，想痛苦呐喊，卻隻能發出‘嘶嘶’的聲音，我胸口憋著一股氣，卻始終出不去。”
潘朵拉語氣變得激動，“你們知道那種無助與恐懼嗎？”
哈莉挑了挑眉，道：“潘朵拉，我們和你不同，死亡與衰老的絕望，每個凡人都經曆過，也都有很深的感觸。”
“話雖沒錯，但從你嘴裡說出來似乎不太合適吧？”渣康道。
黛娜道：“哈莉假死的經曆比我們瀕臨死亡的時候都多，必然經驗豐富。”
“假死和真正瀕死的感受能一樣？”渣康不以為然。
“哈莉的假死之術足以以假亂真，臨死前臉上和眼睛裡的痛苦、絕望，連至高存在都深受感染。
即便是表演，至少也是體驗派了。
體驗過類似的感受，才能如此真實地表現出來。”黛娜分析道。
哈莉澹澹道：“難道隻有自己死亡，才能體會到死亡的痛苦？你們沒經曆過親人、朋友的死亡，沒從他們的死亡中感受到生命的脆弱與命運的殘酷？”
“唔，這倒也是。”眾人輕輕點頭。
“潘朵拉，你繼續說。”哈莉道。
潘朵拉抿了抿唇，道：“大概我真的和你們不太一樣，我曾有過父母、弟弟和族人，他們死亡時我本該很痛苦，可我更多是.......
我來不及體味死亡的味道。
打開潘朵拉魔盒，七原罪魔被釋放出來，緊接著永恒議會便將我召喚到永恒之岩。
他們對我進行了大審判，說我是原罪三體之一。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心中更多是迷茫和害怕。
後來審判結束，巫師們對我施加了永恒的詛咒，我就被放回人間，回到部落門口。
我麻木地將他們的屍體埋葬，心裡隻想和他們一樣，一起回歸寧靜安詳的死亡。
可我死不了。
我住在族人的墓穴邊，直到幾十年後森林將墓地覆蓋，我依舊是原來的模樣。”
潘朵拉抬起頭，眼神迷蒙，好像在看天花板，又似乎目無焦距，什麼都沒看。
“從那以後，我一直羨慕嫉妒凡人，他們能老去、能死亡。
我沒有覺得衰老和死亡是痛苦的磨難。
直到今天，我被蝕主殺死，它往我體內注入了大量的黑暗力量，讓我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立即恢複傷勢。
我的眼前漸漸變黑，一種不同於黑夜、代表了未知和恐懼的黑。
我敏銳的五感消失，你們的呼聲離我越來越遠，我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最終連心跳也停止，我的胸口憋著一口氣，憋得十分難受，想將它吐出去，卻一點力氣也沒有.......這就是死亡的感受，語言也隻能描述十之一二。
之後，我的靈魂.......”
潘朵拉臉上浮現遲疑之色，“似乎不是靈魂，隻是一種心靈感應，我的靈覺脫離身體，瞬間拔高，籠罩整個世界，我看到了很多人，見證了很多死亡。
他們的不幸都與原罪怪物有關，有的直接被怪物殺死，有的人被引動心中惡念傷害了彆人。
我見過很多死亡，但就像我剛才說的，我渴望的最終救贖就是死亡，凡人的死亡與衰老隻會讓我羨慕，甚至嫉妒。
今天我自己感受到了死亡的過程，再看到他們死亡，看到他們的親人朋友在屍體邊哭嚎流淚，我心中湧來無儘的痛苦和哀傷。
不知道何故，我一下子能體會到他們的心情，成千上萬為死亡而痛苦的人，把自己的痛苦都傳遞到我心中，我......“
說到這兒，潘朵拉忽然閉上嘴巴，陷入沉思。
等了好一會兒，她也沒再次開口，黛娜忍不住問道：“你因為太痛苦，失去了意識，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
潘朵拉表情有些奇怪，“不，越痛苦我意識越清晰，甚至敏銳到能聽見來自天堂的聲音，我聽到上帝以空靈神聖的聲音對我說——潘朵拉，你終於悟了，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你悟了什麼？”渣康聽得莫名其妙，卻又被她的話勾得心癢難耐。
潘朵拉道：“上帝說，打開潘朵拉魔盒釋放原罪，並非我的錯，但我也的確應該受到懲罰。
過去的一萬年裡，我為徹底消滅邪惡而做出的種種努力，都隻是為了消滅邪惡本身。
我為消滅邪惡而戰，卻非為了被原罪魔影響而遭受苦難的人們。
他們的痛苦，我體會不到，也不願去體會，我的所作所為隻是為了完成救贖，結束自己的痛苦。”
——上帝哥對你的期望還真高。
哈莉在心裡滴咕。
渣康玩味兒笑道：“潘朵拉你果然身負天命，老上帝對你有很偉大的安排呢。”
“主當然安排好了一切，你陰陽怪氣什麼？”哈莉麵上義正辭嚴，似乎一小時前忤逆上帝的人不是她。
紮坦娜看向潘朵拉，道：“感受到眾人之痛後呢？上帝說還不夠，你又做了什麼？”
潘朵拉道：“我的靈魂順著上帝的聲音一直往上飛，最終來到由純潔之光組成的神聖之地。”
“天堂？”紮坦娜問道。
“嗯，也是那一刻，我明白了聲音主人的身份。”潘朵拉點了點頭，繼續道：“我問她，我還需要做什麼。
她隻回應了一句話——你需要先弄明白自己是誰。
我說我是潘朵拉。”
“噗嗤”哈莉捂著嘴，強行忍住笑，道：“抱歉，你繼續，彆管我。”
潘朵拉輕咳一聲，繼續道：“我知道我當時很蠢，但我麵對的可是上帝！誰在麵對上帝時不會心慌意亂，誠惶誠恐？”
很多英雄都拿眼去看哈莉。
敢當麵喊上帝“大哥”的人，肯定不會誠惶誠恐，驚慌失措。
“上帝沒說我蠢，她繼續問——你曾經是什麼。”潘朵拉滿臉崇敬，“隨著她的聲音，我閉上雙眼，陷入回憶，過去的畫麵一幅幅出現在我腦海。
我看到自己打開潘朵拉魔盒，被永恒之堡審判......
於是，我告訴上帝，我曾經是一隻無辜的替罪羊，一個背負詛咒的迷茫之人。
我又看到自己四處拜師學藝......
我告訴上帝，我是執著的複仇者，是智慧與知識的探求者。
我看到自己滿臉羨慕地看著凡人結婚生子、生老病死......
我告訴上帝，我是一個絕望的人......”
“我一邊回憶一邊說，終於，我對過去的自己有了清晰的認知，主又問我——你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隨著它的聲音，我再次陷入回憶，把我過去一萬年的人生重新回憶一遍。
但不同上次，上次我隻看到自己，這次我眼裡看到的全是彆人。”
潘朵拉的表情變得亢奮，聲音響亮，充滿激情，“同樣的場景裡，原罪四處肆虐，毀滅眾生。
之前我隻看到自己絕望地蜷縮在角落。
現在我還看到哪怕在如此惡劣環境中，人性之光輝依舊在閃爍微光。
麵對殘酷而冷漠的世界，眾生回以溫暖的仁慈、崇高的榮耀、堅定的信念......人性之惡為世界帶來了黑暗，可無論多麼黑暗，人心中也有一點亮光。”
她環顧眾人，目光盯著他們的胸膛，“我眼前的世界變了，現在我能看到眾生的內心，每個人心中都有光芒在閃爍。
尤其是你們，你們的心中仿佛藏著一顆小太陽。”
紮坦娜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隻能看到兩坨白膩的碩大。
“心中有光是什麼意思？”
“我和蝕主一樣，能直接看到人心、人性中的光彩。蝕主看到的是黑暗的原罪，我看到的是如星辰般璀璨的人性之光。”潘朵拉道。
哈莉驚疑道：“你也能像蝕主一樣，引動人性中的善念和光明？”
潘朵拉麵帶笑容，重重點頭，道：“這就是主的問題——我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在回憶中看遍人性之光後，我明白了自己的天命，我要成為引導人性之光的人，我是蝕主的對立麵，我可以掌控這種力量！
我們一直擁有對抗蝕主的力量，那力量就在我們心中。”
隻是回憶了兩次人生，就成為‘人性之光的掌控者’......
哈莉不曉得該說什麼了。
可她這次十分確定，潘朵拉真的覺醒了天命。
“潘朵拉，你試著掌控我們心中的光輝，讓我們見識一番人性之光的力量。”渣康眼神期待道。
潘朵拉輕輕搖頭，表情嚴肅道：“人性之光神聖不可侵犯，不容褻玩。隻有在麵對人性之暗時，我才會激活它的力量。”
“我現在都有點期待蝕主再次進入主宇宙了。”渣康道。
百特曼沉聲道：“潘朵拉小姐，我不懷疑你的話，但沒親眼見證、親身體驗你的‘人性之光’，我們不能拿數千人的性命當賭注。
今晚蝕主帶領數千萬原罪惡魔降臨地球，短短幾分鐘，就死亡三千多人。
不能賭。”
哈莉也道：“你已覺醒天命，應該適應了靈薄獄底層的環境，我們可以直接去靈薄獄找蝕主。”
潘朵拉遲疑道：“如果蝕主不顯露本體，我卻暴露實力，讓它心生警惕，彆說消滅它，就連救回克裡斯也會變得很困難。”
“你的擔憂不無道理，但與被動等待比，主動出擊總是更有利。”哈莉認真道：“今天上午之前，我們誰知道蝕主能找到宿主，能整個進入物質界？
今天晚上蝕主突襲地球之前，我們誰知道它能分裂出數千萬頭罪孽魔？
那麼，等到它第三次入侵地球，我們又會麵臨什麼困境？
沒人知道，無法預測，難以防範。
而稍微應對失措，就會死傷無數。”
奧利弗讚同道：“如果實在沒其它方法了，我們隻能無奈防守，可現在你覺醒了天命，天命聽起來還特彆厲害，再被動防守就很愚蠢了。”
潘朵拉想了想，道：“哈莉奎茵，你有什麼計劃？總不能直接衝到靈薄獄底層叫陣吧？”
哈莉古怪笑道：“你還真說對了，咱們就是去堵蝕主家的大門。”
渣康怔了怔，也笑了，“隻要堵在蝕主家門口，即便它不出來應戰，至少地球能保證安全。”
......
眾人商量已定，立即展開行動。
正義聯盟內不懂魔法的英雄，都留在地球防止其它意外事故。
黑暗正聯的英雄鑽進阿基米德飛艇，直接沉入靈薄獄底層。
“蝕主，出來與我大戰到靈薄獄儘頭！”
到達目的地後，哈莉跳出飛船，一個人沉入更深層，向下方的黑暗發出心靈呐喊。
“我懶得理你，你就一個人在這兒狂吠吧。”蝕主冷笑著回了她一句。
“你可以一直當縮頭烏龜，但我今天就住在這兒了，看誰耗得過誰。”哈莉道。
蝕主不說話，連激烈的氣息波動也無。
“蝕主，你很清楚，哪怕得到克裡斯的肉身，以你如此巨大的體量，隻要你本體挪動，必然讓靈薄獄天翻地覆。
我在任何地方都能立即感知到，然後瞬間趕到。
到時候你隻有兩個選擇，和我硬肛，闖過我的防禦網，進入物質界。
或者再縮回靈薄獄底層。
而你的目的是主宇宙的地球，不是嗎？
隻要你還要堅持自己的天命，你我之間免不了一戰。
與其被我堵在門口各種汙言嘲諷、不敢反擊，不如乾脆利落地和我一較高下。”
蝕主還是不說話。
不過，靈薄獄底層的負麵情感集合體有了些許反應，灰黑色煙氣向哈莉幻化出各種負麵情緒的巨大人臉。
哈莉向“上方”招呼一聲，“康斯坦丁，把你的神秘之屋召喚過來。”
“呼呼”三層樓的房子如同奔馳中的火車頭呼嘯而來，帶來的“氣流”吹散了靈薄獄底層灰黑色的“煙霧”未分解的負麵靈魂殘渣。
“神秘之屋能改變外形吧？弄個露天大平台出來。”哈莉道。
話音落下，傳統三角形屋頂消失，變成一層被透明玻璃穹頂籠罩的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