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與老肯特約好了，“明天”上午或下午去找她。
老肯特如約而至，她卻碰巧推著輪椅，帶巫火去了萊克斯大廈。
雖然沒在盧瑟實驗室久待，可等她回到家時，老肯特已經坐在客廳裡喝茶。
“肯特，你來啦，抱歉，我剛剛把瑞貝卡送到盧瑟實驗室去了。”
“沒關係，我剛過來不超過五分鐘，艾薇正在和我說瑞貝卡的事呢！”
老肯特大概沒休息好，皮膚狀態和精神麵貌都比較糟糕。
曾經儒雅矯健好似老年007的他，這會兒仿佛市高官遇到雙開成為一個普通人，身上退掉了一層光環，樣子沒變，衣著打扮也如舊，卻明顯暗淡了許多。
“瑞貝卡現在怎麼樣了，盧瑟能治好她不？”他的語氣和往日一樣溫和且真誠。
“應該沒太大問題，盧瑟為解決自己痛痛人天賦的副作用，已被迫進化成主宇宙最強生物醫療學者。
與他之前的症狀相比，巫火的基因缺陷和各種病症壓根不算個事兒。
大概半個月內可以看到初步成效。
一個月後瑞貝卡必將再次能蹦能跳，比大多數正常人都更健康。”哈莉道。
老肯特露出輕鬆的表情，輕輕點頭道：“盧瑟人品不談，是不是宇宙最聰明人也不一定，但他的科研精神和技術的確挑不出毛病。”
“薄暮是什麼情況，她還好吧？”他又問道。
“薄暮和瑞貝卡是兩回事，送瑞貝卡轉世時我已經被怨嫗剝奪奇跡的修行之力，沒了境界，也失去死神之力，強製送瑞貝卡轉世如同非法偷渡。
偷渡者無法享受普通公民的福利待遇，還會被社會、被警察針對。
薄暮卻是死亡女士親自送去輪回的。
死亡女士是多元宇宙死亡與生命的化身。
隻要她願意，能讓薄暮轉世成任何人，轉世到任何家庭。
薄暮不需要財富和奇跡力量，她隻要好好生活，像個正常人那樣享受凡人的人生就好了。
現在她過得很好，不過她年紀還太小，此時才半歲，那個世界和主宇宙的時間流速比較接近。
在她自然覺醒前世記憶前，我和哈爾都不會再去打擾她。”
老肯特好奇道：“哈爾有沒有失望、失落？我是說薄暮現在還這麼小，未來恐怕和他再無緣分，可他那麼在意她......”
哈莉笑道：“換在20年前剛出道時的青年哈爾，或許會懊惱沮喪、激動大叫，現在哈爾都四十多歲，奔五的人了。
經曆過那麼多事，他已經非常成熟。
見到薄暮此世的生活狀況，他隻有欣慰和寬心，臉上隻露出滿足的笑容，沒半點遺憾與失落。”
“也對，他已經不再是當年衝動魯莽的小青年......”他滿臉唏噓與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超級英雄時代開啟已20多年。
我今年快九十歲了，前半輩子是考古學家，後半輩子做了三十多年的‘命運博士’。
我已經和秩序神係靈魂綁定，徹底融入秩序，成為秩序的一部分，可現在秩序一朝崩塌，墮入無儘深淵.......”
他眼眶微紅，一雙老手輕顫著捂住老臉，佝僂著坐在沙發上，看著讓人心酸。
唔，艾薇有點心酸，哈莉沒啥感覺。
九十歲的老人悲傷絕望，的確值得同情，讓人望之心酸落淚。
可老肯特不是普通老人。
即便經過納布幾個月加急培訓，他依舊沒能領悟法則，不是宗師，但不出意外，他至少還能活三五百年。
90歲的半步宗師，在超凡界正風華正茂、春風得意呢！
“肯特，你對前蘇聯怎麼看？”哈莉道。
“啥，蘇聯？你是說俄羅斯的那個蘇聯嗎？”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還十分奇怪，弄得老肯特連自艾自憐的情緒都沒了大半。
“嗯，現在的俄羅斯人說‘有良心的人都該懷念蘇聯，有腦子的人都不會想要重回蘇聯’，你覺得這句話怎麼樣？”哈莉問道。
老肯特麵露思索之色。
哈莉嘴上再說蘇聯，但肯定不是真的隻說蘇聯，蘇聯隻是比喻......是秩序神係的比喻？
哈莉的意思是，他們隻需要懷念秩序神係的好就行了，秩序神係徹底成為過去式，有腦子的人都不該想要重回秩序神係時代？
“這話......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哪怕本心依舊難以與秩序割舍，可老肯特也覺得秩序徹底成為過去式，不然他不會如此悲傷。
“你了解天朝人的曆史不？”哈莉問。
“我可是曆史學家。”老肯特道。
“天朝人在封建製度中輪回了多少個朝代？每個朝代是否都一樣？”哈莉又問。
老肯特沒立即回答，他再次陷入沉思。
隻回答哈莉字麵上的問題很簡單，他不用多想，張嘴就能滔滔不絕說出一篇論文。
“即便上個朝代覆滅，新建立的朝代依舊是封建社會，天朝人或許想過改變，但生產力擺在那，沒有生產力上的質變，很難真正走出封建社會。
但同樣是封建製度，不考慮文化和經濟，不同朝代的封建製度應該在不斷完善，到了清朝幾乎達到頂峰......”
再聯想到之前的蘇聯問題，老肯特臉上漸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想要回到蘇聯時代，真的是蠢貨嗎？
如果和天朝人一樣，在同一社會製度下輪回進化個十幾次，未必不能成功，畢竟理論上蘇聯堅持的“XX主義”是最先進的......至少比資本主義先進。
哈莉歎道：“不是沒腦子的人才想回到蘇聯，是沒有大智慧大勇氣的人不要想著回到蘇聯。
真以為‘蘇聯時代’想回去就能回去？
蘇聯讓俄羅斯登上世界的頂峰，登上他們本民族從未抵達過的曆史最高點。
它的製度肯定不完美，需要調整和改進，可不代表這條路完全是錯的。
失敗的是人，把好製度玩壞的還是人。
秩序神係建立的秩序法則係統本身沒問題，甚至還非常先進，對地球、對人類文明，甚至對主宇宙都有大大的益處。
若是僅僅因為秩序神係那群神靈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便將秩序基礎法則體係全盤否定，無疑是愚蠢的。”
老肯特眼睛亮了，暗淡的老臉也似抹了油，容光煥發。
他緊盯著哈莉，很緊張也很期待。
哈莉沒在意他的反應，自顧自說道：“天朝的封建朝代一個接一個，不停輪回，不是他們不想改變，是沒有找到機會。
現在秩序基礎法則係統也是一樣。
我們可有見到秩序係統的競爭者？
沒有。
蘇聯之後還能換賽道，換成米國之路。
是不是走進死胡同先不說，至少有路走。
咱們現在把舊賽道掘了，接下來往哪走？
牛掰如我，暫時也沒能開辟新的道路。
老實說，我覺得現在的秩序體係其實很不錯。
秩序無論如何都比無序、比混沌要好。
既然如此，在競爭者出來證明秩序係統已經不再符合當前時代之前，我們......應該說是你們。
你們要做的是開啟新的輪回，以更大的決心、智慧和勇氣，來改進過去的秩序體係，讓它比過去更完美。”
“哈莉，謝謝!”老肯特眼眶都濕潤了，“你的氣量、你的胸襟、你的智慧，都讓人敬佩不已啊！”
哈莉欣然接受了他由衷而發的讚揚，道：“隻要你和哈立德有足夠的勇氣和決心，我其實是樂意見到秩序體係重建的。
我甚至會為你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畢竟，秩序體係作為‘聖姑新秩序’”
的一部分，你們發展壯大，對我也有好處。”
老肯特臉上帶著濃濃感激和感動的笑容稍微斂去，瞪著“覆水難收”的眼睛，疑惑道：“聖姑新秩序是什麼？你不是說沒開辟新道路嗎？”
“我的確沒開辟新道路，但新朝即便也是封建主義，也不可能完全沿用前朝舊製，尤其是在發現明顯的製度缺陷之後。
納布之所以犯下滔天大罪，還極大地傷害了地球文明、魔法位麵文明，是因為過去的秩序神係缺乏監督者。
過去不是有句老話，誰來守望守望者？
沒有監管，沒有製衡，納布一言而決，毀了整個秩序神係，坑害了我，禍禍了無數魔法位麵。
如果他不能隨心所欲，即便他本人有投靠顛倒人的心思，也不至於壞了大局。
你親自經曆過魔力債務危機，若是納布沒投敵，反而以地球基礎法則權能配合我，我們會輕鬆很多，世界會少死很多人。
所以，秩序體係可以恢複，卻不能再是老樣子了。
完全不變的蘇聯，真不如不回去。”
老肯特輕聲問道：“現在秩序神係該是什麼樣子？”
“和生命係統、元素體係一樣，成為地位並列的一個單獨部分，聖姑新秩序之下有生命係統、元素係統、秩序係統，三者結合，共同編織出新的地球基礎法則體係。
從今往後我是你們的老大，‘聖姑’監管你們，白銀城監管‘聖姑’，我們一起監管白銀城，完美！”
“原來你要收編秩序體係......”
老肯特想把之前說出去的話收回來，就是“氣量、胸襟、智慧”那句。
或許“智慧”可以保留。
他還想把湧入眼眶的激動熱淚縮回去。
他依舊對哈莉興懷感激，卻不至於熱淚盈眶了。
雖然她想讓他們為她打工，可秩序體係終究沒徹底成為曆史，比前蘇聯的結局好太多。
哈莉歎道：“不是我要收編秩序體係，是我要收編你和哈立德。肯特，你覺得你還能代表秩序神係？”
老肯特皺眉道：“過去我從未想過自己能代表秩序神係，隻有納布和‘命運博士’可以代表秩序神係。
現在......在今天與你交談之前，我和俄羅斯人一樣的想法，覺得聰明人不該想要回歸蘇聯。
我以為秩序體係會被完全廢掉。
可既然說起誰能代表秩序，現在除了我和哈立德，還有彆人嗎？”
哈莉道：“納布後來投靠天堂，做了秩序天使，你肯定曉得。”
“之前我和哈立德都不曉得，從小紮和哈立德口中聽到詭異母巢發生之事時，我也很震驚。”老肯特老老實實地說。
“什麼時候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天堂的大門不是說進就進、說出就出的，一旦踏入白銀城之門成為天使，一切都不再屬於你，一切都屬於主，這你可明白？”
老肯特表情疑惑地說：“我不太明白，哈莉，你彆打啞謎，想說什麼直接說吧。”
“納布和秩序之神全部死絕，這是事實，但秩序神係的法則、秩序神係建立的秩序網絡，並沒有消失，也沒停止運轉。
它們全部在白銀城的掌握中，它們現在全部屬於白銀城，它們即將全部屬於我。”
老肯特驚道：“你是說納布雖死，可他的法則和神格卻在天堂留有備份，還能繼續使用？”
哈莉道：“當初在詭異母巢，納布亮出來的是秩序輝印。
你知道啥是輝印不？
當初天堂為我頒發了一個空白的戰神輝印。
白銀城肯定有能力在空白戰神輝印中填滿戰神神性，他們不缺戰鬥和戰爭神性。
若是某天我戰死，徹底死亡，又有新的‘魔女哈莉’崛起，天堂可以重新為她頒發一枚戰神輝印，可以是空白，也可以填滿和我一模一樣的神性。
我的戰鬥經驗和技巧是自己領悟的，但信息錄入輝印後，會立即在天堂留下備份。
換成納布，則是他獻上秩序法則、秩序神性，白銀城收錄並鑄造一枚空白的秩序輝印，在上麵烙印從納布那兒獲得的全部秩序信息。
明白了？
留在白銀城的不是備份，是原件，納布手裡的輝印才是‘複印件’。
所以納布帶著秩序神係集體死翹翹，對秩序體係本身沒半點影響，不過換了個領導人罷了。
在納布嗝屁前，秩序體係已經屬於白銀城，屬於主！”
“這，這......太狠了，太不公平了，簡直是赤果果的掠奪啊！”老肯特驚呼道。
“怎麼能算掠奪呢？明明是納布主動奉獻，其他人主動奉獻也不一定能成為天使。
納布能成功，多虧他在白銀城交遊廣闊，有朋友、有門路，人都死了，還有天使朋友幫他走關係。
你知道不，上次在白銀城召開‘聖姑勝利而歸述職會議’，大君單獨把我叫到聖音塔，專門說了放納布一馬的事兒。
大君的意思是納布人都死了，關於他的審判大會沒必要召開，至少不該大張旗鼓，完全不給死人留麵子。
連大君都幫他說話，看看納布的交際圈。
其他人哪有他的條件？”
老肯特遲疑道：“大君的話，你同意了？”
“你想讓我同意？”哈莉反問道。
老肯特輕輕搖頭，苦澀道：“我不知道，我理應全力爭取，替納布保留最後的體麵。
可我清楚他對諸天位麵做了什麼，我知道現在有多少受害者正全心期盼大審判的到來。
他們已經失去家園、失去親人，他們值得一場公平公正的大審判。”
“你說得對，我們壓根沒資格決定大審判的事，我隻是順應民意的組織者，沒權力答應大君的請求。”哈莉道。
“唉，無論如何秩序體係還存在，這是個好事，我會和哈立德重建秩序，隻可惜啊......”老肯特長歎一聲，滿臉悵然和遺憾。
“可惜什麼？我敢說跟著哈莉混，你們的前途將遠超巔峰納布。”艾薇道。
“這話我相信。”老肯特點了點頭，唏噓道：“秩序之神皆為人類法師，秩序法則係統是人類文明對抗諸神的堅固堡壘，是無數人類法師的驕傲和理想。
它屬於人類文明，完全為人類服務。
人類的集體利益便是秩序係統的最高綱領，每一代的命運博士都以此為榮。
現在秩序歸了天堂，上帝不是諸神，可祂終究不等於人類。
人類再也無法100%掌控自己的命運，這是一種倒退，也是一種悲哀。”
“哈莉也是人類。”艾薇道。
老肯特看了哈莉一眼，“納布將秩序獻給白銀城、拿到天使輝印之時，便無法100%代表人類。”
哈莉身上的天堂痕跡比納布都重......
哈莉道：“納布給顛倒人當帶路黨時，還沒投靠白銀城。
按照你的說法，他能100%代表人類文明。
既然他代表了人類，等他做了帶路黨，所有地球人也給顛倒人做了奴才？
等兩個月後的大審判到來，全體地球人都要登上審判台接受審判？”
“當然不是，納布背叛人類法師群體，打開現實之紗放顛倒人進入多元宇宙時，他已經是人類文明的叛徒和罪人，不能再代表人類。”老肯特連忙道。
哈莉笑道：“你說這話隻因為納布敗了。若非運氣不好，碰到了我，他未必不能成功。
到了那時，你們八成毫不介意他曾經做過什麼，依舊崇拜他，將秩序神係當成人類文明的守護神，把納布當做100%人類文明代表。（ps）”
她譏諷一笑，不等老肯特尷尬辯解，又擲地有聲地說：“可人類文明壓根不需要什麼‘人類代表’。
將命運寄托在彆人身上，無論他是人類還是神靈，又或者上帝，都是懦弱且不負責任的愚行。
納布給你們狠狠上了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