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哈莉跟你說了什麼？”宙斯忍不住好奇問道。
“我說我要去莉山後山探望女兒們，她說好；我又跟她說，我打算帶領諸神重建天境，她再次點頭說‘好’。
我去了後山，見到一眾天境女神猶如血汗工廠裡的紡織女工，坐在紡織機前編織一根根規則氣息濃鬱、閃耀繽紛色彩的法則絲線。
她們已經很努力了，忙得滿頭是汗，都沒時間和我打招呼，可雅典娜依舊如同沒有人性的包工頭，大聲督促她們不要停、不要分心，讓她們加快速度、努力工作。
最後我對魔女哈莉說......”
說到這兒，赫拉猶豫地停頓下來。
屏蔽神識探查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表情，但邊上的宙斯很熟悉老婆，能通過她的語氣和微動作，猜測她這會兒不僅是猶豫，還有點尷尬，似乎遭遇了什麼羞辱？
“你跟魔女哈莉說，讓她不要太過壓製天境女神，她拒絕了，還嗬斥你，讓你不要多管閒事？”他問道。
“不是......”赫拉先乾脆利落地否定，接著又支支吾吾起來，“我向哈莉姐主動請纓，願意做她的魔咒紡織女工，她說‘不行’。”
如果揭開她頭上的兜帽，一定能看到她羞慚發紅的臉頰。
宙斯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我還以為你反對魔女哈莉的血汗工廠，批判雅典娜的包工頭行為。
沒想到你不是反對，也不是批判，而是想要加入其中，成為一名紡織女工，被血汗工廠壓榨、被包工頭欺負，赫拉，你是天境第一天後啊！
你的尊嚴，你的威儀，哪裡去了？”
赫拉不客氣地懟道：“天後怎麼了？你還是曾經的第一神王呢，難道你不想做紡織工？”
宙斯張了張嘴，很想大聲說：去特麼的紡織工，魔女哈莉她不配！
可他隻是在腦海裡幻想一下做“莉山血汗工廠”紡織工的場景，便心跳加速、略感興奮，話到嘴邊完全說不出來了。
“那可是編織魔法咒語啊！”赫拉感慨道：“隻要不出意外，未來無數年裡，她們編織的魔咒就是法師們的教科書，是基礎魔法的標準答案。
誰適應了新教科書，誰飛黃騰達，誰適應不了，誰就會被淘汰。
如果能親自參與教科書的編輯，編寫自己風格的教科書，無疑是最契合自己的。
更重要的是參加教科書編撰，哈莉姐會把她改寫底層魔法的‘語法’直接塞進紡織工腦海。”
“唉，除了雅典娜神采奕奕、氣息膨脹，似有凝聚新的‘魔法女神’神格的趨勢，其餘女神臉上隻有疲累，白白浪費了大好機會啊！”她扼腕歎息道。
“所以說，魔女哈莉總共就和你說了‘好’、‘好’、‘No’三個詞？
赫拉，即便你不要臉，也不能low到如此程度啊！
還主動喊她‘哈莉姐’......莫不是你喊她‘哈莉姐’，都沒得到她的認可吧？”
宙斯心裡也遺憾自己沒機會加入百億年難得遇到一次的魔法咒語編寫，嘴上對老婆的嘲諷卻半點不減。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赫拉羞惱至極，狠狠推了老公一下，差點把失去全部神王權能的宙斯的肋骨拍斷。
“我隻是方便你理解，將談話內容概括一下，怎麼可能真的隻說了幾個字？
或者，在你心裡我真的low到要重複哈莉姐每句話、每個小動作微表情、每句話時的語氣，要得意洋洋展現自己的自豪？
我沒那麼low！
我和她聊了很久，至少有三分鐘之久！
我們談了天境的現狀和未來，她支持我重建天境的計劃。
我又主動向她道歉，關於她老師阿薩爾的事兒。
她擺了擺手，讓我去找阿薩爾本人。
關於阿薩爾的事肯定沒有翻篇，但我隻需要安撫阿薩爾本人，哈莉姐不會因為這件事記恨我、針對我。
隻要阿薩爾不責怪我們當初對她太過熱情、導致她被怨嫗盯上，事兒便徹底揭過。
我還試探性尊稱哈莉姐為眾神之神，她笑著拒絕了，我又喊她‘哈莉姐’，她笑著應下了。
我和她說了很多，可我需要每句話都對你重複？”
“總共也就三分鐘，能說多少？”
宙斯嘴上在鄙夷，心裡卻著實有點羨慕老婆。
雖然隻說了三分鐘，可能中間還有沉默的時間，至少赫拉身上的隱患全部消除，不用再擔心魔女哈莉因為某個理由對她發飆。
“阿薩爾複活了？她在哪？”他問道。
直麵魔女哈莉，他有點勇氣不足，可說服阿薩爾，討得阿薩爾的諒解和歡心，他信心十足。
“阿薩爾的情況有點複雜，她已經被收割，隻剩一縷對生之執念的殘魂，想要複活很難......具體我不太清楚，哈莉姐似乎打算送她去轉世輪回......”
說到這兒，赫拉再次猶豫著停了下來，當時“哈莉姐”說起送阿薩爾轉世重生時，看她的眼神很奇怪，現在回想起來依舊全身不自在。
似乎那個眼神中飽含深意？
可阿薩爾轉世和她有什麼關係？
難道“哈莉姐”在暗示，阿薩爾還在記恨她，不肯原諒她？
呃，她想多了，也想少了，哈莉還惦記著讓阿薩爾轉世到她肚子裡，以償還前世身死之因果呢!
阿薩爾做了赫拉的孩子，身份之尊貴、天資之優渥，不比普通古神差。
赫拉做了阿薩爾的媽媽，兩個人的因果也可以就此了結，一舉多得，除了赫拉懷娃累一點，大家都有好處。
因為抱有這個想法，哈莉才沒追究赫拉和阿薩爾的恩怨糾葛，甚至允許她喊自己一聲“哈莉姐”......雖然她喊她哈莉姐時，邊上的雅典娜、戴安娜、克利俄、卡利俄佩幾女臉色發黑，十分難看。
......
赫拉搖了搖頭，把雜念甩出腦袋，繼續道：“哈莉姐要送阿薩爾轉世，阿薩爾卻不願放棄地球古神的尊貴身份，一直耽擱到今天也沒個結果。”
宙斯猶豫再三，還是腆著老臉，柔聲道：“赫拉，你和魔女哈莉聊天時，有沒有提到我，她現在對我是什麼態度？
我們夫妻一體同心，她能原諒你，肯定對我也沒多大仇恨了吧？”
赫拉瞥了他一眼，“我好不容易和她說上話，怎麼可能主動提起你這個敗興的人？
而且，我從來沒得罪過她，沒與她起過衝突，過去種種誤會也源自你。
我隻是天後，跟著你走，和雅典娜她們一樣的無辜。”
宙斯惱道：“說出這種話，你不覺得虧心嗎？趁著我不在家，都快直接宣布自己是新一代奧林匹斯神王、天境神王之首了，你還有臉在這裝無辜！”
“咱們就事論事，一碼事歸一碼事！”赫拉梗著脖子直接與老公攤牌，“是的，我現在要做神王，但以魔力債務危機結束之日為分界點，在分界點之前，我可有搶你的神王寶座？
難道不是你一言九鼎，無論你說什麼、決定做什麼，奧林匹斯神山其他神靈都隻能跟隨在你身後？
以前我這個天後幾時自主做出過重大決定？
得罪哈莉姐的事，全在分界點之前。
分界點之後，你連一條神靈法則都沒了，我不做神王難道讓你這個凡人做？
即便讓你做了神王，你有能力擔起神王的責任嗎？”
“你是個蠢貨，壓根沒有做神王的智慧。”在精神傳音過程中，宙斯不需要壓抑自己的怒火，直接吼罵道：“現在天堂之門附近彙聚了數百萬、上千萬的超凡者，你隨便挑一個出來，問他‘接下來多元宇宙要發生什麼事’，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說——起源牆內封印的‘巨物’即將出世。
魔女哈莉雖沒公開說，卻幾乎對奧丁他們明牌。
所以奧丁才帶著阿斯加德神係數百萬神靈自掛起源牆。
現在連物質界的凡人都曉得這件事了，你不知道？
你為什麼大張旗鼓宣布奧林匹斯神係歸來，還高調宣布重建天境神國？
難道你愚蠢地認為‘巨物’出世後，不會盯上天境？”
“愚蠢的是你，你以為你能躲得掉？”
赫拉憤怒的嗬聲中夾雜淡淡的無奈，“或者，你假裝不曉得‘巨物’的真實身份，以為自己把腦袋紮進雪堆裡，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你該不會忘記了‘精華會’的真正使命吧？
咱們躲不掉的，越是躲避結局越慘。”
“精華會......”兜帽之下，宙斯麵色數變，嗄聲道：“精華會有人聯係你？關於精華會的核心秘密，你知道多少？”
赫拉緩緩道：“魔力債務危機結束後，我收到天父的邀請函，悄悄去了一趟創世星。
他顯得很不安，焦急和擔憂直接顯露在臉上，在我麵前來回走動，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他說‘巨物’即將脫困，精華會到了必須履行責任的時候。
但如今多元宇宙的形式並不在精華會的掌控中，他甚至不確定要不要重啟精華會。”
“這麼說，你真的知曉了精華會的核心秘密？”宙斯憤怒地罵道：“伊莎雅（天父的名字）那家夥在搞什麼？
我們當初向‘起源判官’發過誓，絕對堅守職位、嚴守秘密，無論是誰，都不得向任何人泄露精華會的終極任務。”
“天父的確將秘密都告訴了我，但他並沒背棄誓言。因為現在我已經取代你，成為精華會新的成員。”赫拉表情依舊沉重，語氣中卻帶著些小得意。
“你取代我，憑什麼？伊莎雅壓根沒資格決定精華會成員的任免。”宙斯怒道。
“這不是天父一個人的決定，你也彆抱怨，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連神靈法則都沒了，連神靈都算不上。
一個沒有神王法則的‘凡人’，如何代表神靈加入精華會？”
赫拉笑吟吟看著氣急敗壞的老公，道：“精華會六巨頭，每一個巨頭都代表多元宇宙的一種力量，代表一方大勢力。
六巨頭的席位是固定的，但占據席位的‘勢力代表’卻可以更換。
你是精華會的老成員，肯定明白這個規矩。
‘巨物’即將脫困，‘巨物危機’很快就會爆發，多元宇宙需要精華會的力量和智慧，結果你在關鍵時刻不行了，失去神王之力，我不頂上去還有誰？”
“彆以為精華會巨頭是什麼大榮耀，你一定會後悔的。”宙斯冷冷道。
“換在彆的時候，精華會隻需要記錄、觀察宇宙大事件就算完成任務。在過去，成為‘起源判官’親自任命的‘宇宙議員’，的確是莫大榮譽。
現在‘巨物’脫困在即，精華會已經開始厲兵秣馬，隨時可能上戰場丟掉小命，真不是什麼好活兒。
若是有的選，我寧願幫你把位子留著，你去做精華會巨頭，我在天境享受天後之福，可我們都沒得選啊！
若非他們主動聯係我，我哪曉得精華會的秘密？他們已經聯係我，連核心秘密都說了，還能容我拒絕？”赫拉無奈歎息道。
宙斯也輕歎一聲，“你能說出這些話，說明你還沒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可你自己加入精華會就算了，為何一定要拉整個奧林匹斯神係下水？
你完全可以悄悄做精華會巨頭，天境不要管，奧林匹斯眾神依舊散於宇宙各地。”
“不重建天境神國，不把眾神召喚回來，不聚集整個神係的力量，我怎麼完成精華會的終極使命？我不想死！”赫拉淡淡道。
“麵對起源牆內的‘巨物’，即便你彙聚奧林匹斯神係的力量，也不會對結果造成太大的改變。”宙斯道。
“我不需要大大改寫精華會終極使命的結局，成就成，不成我也問心無愧。
隻要我自己的結局從九死一生改成遇難成祥、逢凶化吉，我便滿足了。”赫拉道。
“即便你隻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奧林匹斯神係也幫不了你什麼忙。”宙斯道。
“聚集整個神係的力量加持我身，我實力能提升五倍，這還叫幫不上什麼忙？”
赫拉看著老公，冷冷道：“你隻是不在乎我的死活，你隻在乎你自己。
我死後奧林匹斯神係仍在，你可以回去繼續做神王。
你心安理得。
我若和奧林匹斯神係一起葬送在‘巨物’手裡，你再也不可能恢複如初。
所以你現在在懊惱抱怨。”
“我不想和你吵架。”宙斯擺了擺手，“伊莎雅在猶豫什麼、不安什麼？你們談了什麼？”
“我要提醒你，你現在已經不是精華會成員。”赫拉沒好氣道。
“我也要提醒你，精華會六巨頭，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如果關鍵時刻賣掉你能活命，他們誰都不會猶豫。”宙斯冷笑道。
赫拉遲疑了一會兒，道：“如今多元宇宙什麼局勢，你不清楚？天父的想法還用猜？”
宙斯想了想，驚訝道：“那蠢貨該不會在糾結，要不要將精華會的事告訴給魔女哈莉吧？”
“從某方麵來說，告訴哈莉姐——”
宙斯惱怒地揮手打斷她，喝道：“不要再在我麵前喊她‘哈莉姐’，除非她就在我跟前。
現在她人都不在，你拍她馬屁她也感受不到，有什麼意義？”
“哈莉姐乃眾神之神，神靈能感應到凡人念叨自己的真名，哈莉姐此時就在白銀城，和我們隔著一扇天堂之門，感知更清晰、更敏銳。”赫拉嚴肅道。
宙斯無力地歎息一聲，“你繼續。”
“如今的多元宇宙，哈莉姐就是當之無愧的老大，她實力最強，人最狠。
雖說精華會自有一套對付‘巨物’的計劃，但那計劃是幾十億年前‘起源判官’製定的，放到今天已經有點......也不算過時，起源判官準備的計劃肯定是好的，隻是沒有考慮到哈莉姐這個變數。
隻要是宇宙級的大事，什麼事能越過哈莉姐，能避開她讓她完全不乾涉、不參與？
天父的意思是，將哈莉姐也拉入精華會，讓她做個‘巨頭之首’，帶領我們完成起源判官的計劃。”
“想法很不錯，可惜隻是一廂情願的美好幻想。”宙斯嗤笑道：“魔女哈莉能力更強，若她全心全意執行‘起源判官’的終極防禦計劃，當然效果最好。
可魔女哈莉經受得住‘超脫本源’的誘惑？
她若是把起源判官的本源給吞了，咱們所有巨頭都要變斷頭鬼，判官不會放過我們，‘巨手’一族會撕爛我們的多元宇宙。”
“你說的天父也考慮到了，所以他很猶豫，很煩躁不安。”赫拉歎道：“將真相告訴哈莉姐，哈莉姐可能魔性大發，把起源判官留給我們的本錢給吞了。
以她對‘大全能宇宙來客’的態度和覺悟，真可能和起源判官撕破臉。
從這方麵來講，作為起源判官‘仆從’的精華會，反而是她潛在的敵人......雖然我們誰都不敢也不想與她為敵。
可若是瞞著她，又完全不可能瞞過去。
等‘巨物’破封而出，精華會早晚要行動，她早晚發現精華會的秘密。
到了那時，我們不僅會惹惱她，她還會下手更不留情，直接掠奪起源判官留下的‘超脫本源’。”
“天父打算怎麼做？”宙斯問道。
“他拿不定主意，我也無法給出更好的建議，我們決定走一步看一步，等‘巨物’完全脫困、等精華會全員聚集，再一起商談。
我親赴莉山，真身麵見哈莉姐，也是在為未來‘終極防禦計劃’做鋪墊。
若大家決定向哈莉姐坦白，我可以和她更親近；若大家決定瞞著她，憑今日之關係，她未來發飆，也不至於一巴掌拍死我。”
頓了頓，她又小聲自言自語、自我安慰，“我覺得她應該不會發飆，沒理由呀，我們又沒針對她......”
“夾在‘巨物’、起源判官、魔女哈莉三個怪物之間，左右都不是人......嘿嘿，現在隻是開始，接下來準備好好享受刀尖上跳舞的快感吧！”宙斯幸災樂禍道。
赫拉譏諷道：“屁民看到大佬在權力遊戲中身不由己，便嘲笑他們今朝宴賓客、明日樓塌了，卻不想想若大佬都朝不保夕，活成大佬腳下淤泥的他們豈不是塌下去更快、結局更慘？”
宙斯正要回懟一句，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靈薄獄沒有方向、沒有空間，也沒空氣和聲音，但法師的精神波可以取代聲音，比聲音更方便，也更雜亂。
“快看，哈莉奎茵從天堂之門裡出來啦！”
“一月之後，天堂門外，自見分曉......終於要開始了。”
“你們說‘聖姑’哈莉會不會兌現承諾，免除我們的魔力債務？”
“她可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天堂聖姑，是神聖和仁慈的化身，當然會言出必諾、拯救我等。”
“聖姑慈悲，聖姑恒在，正義永恒，大愛無疆！”很多法師開始齊聲呐喊。
“法克，背信棄義、狠辣陰毒的魔女哈莉都能被誇成這樣，這世道......”宙斯低聲咒罵一句，猶豫了一會兒，也跟在人群後麵感情麻木地喊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