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走廊內的腳步聲再次由遠及近地徘徊到了門口,但是這次聲音明顯是單獨的。
隻有一個人。
那就好辦多了。
沈空緩緩地握住了門把手,將門縫向外拉開些許,注視著地麵上逐漸靠近的影子。
他的脊背微弓,呈現出一種區彆與緊繃和放鬆之間的狀態,猶如蓄勢待發的豹子一般,緩慢地調動著渾身上下所有可利用的肌肉。
終於,在影子終於到達預估的位置時,沈空猛地拉開房門,向外撲去,一手熟練地捂住那人驚愕張大的嘴巴,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出聲之前,另一隻手巧而狠地擊中他的勁動脈,令他的大腦瞬間缺氧,軟綿綿地昏迷過去。
沈空拖住他向下倒去的身體,將他拖入漆黑的房間內。
整個過程持續不到數秒,他快的像道影子,安靜的像隻貓,隻不過眨眼間走廊上就空無一人。
韓隸靠在牆壁上,抬頭看著他,燒的通紅的臉被燈光照亮,一雙漆黑的雙眼蒙著一層明亮的水霧,也不說話,看上去似乎介於渙散和清醒之間,就連沈空也拿不準他現在的意識是否清醒。
他將韓隸半扶半拽地拉出包廂。
——那群人開始挨門挨間地找人隻是時間問題,在這間包廂裡繼續待下去已經不再安全了。
韓隸一隻胳膊環著沈空的脖頸,勉力撐起身子,聲線沙啞而虛弱:“前麵的走廊,往左拐,再一直向前,是保鏢室。”
“——我在上來的路上看到的。”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韓隸補充道。
每層都設保鏢室是他自己的主意,裡麵一般常駐四到五名工作人員,以防止預料之外事情的出現。
沈空將韓隸扶起,順著他指點的方向走去,果然在左側走廊的儘頭找到了他口中的保鏢室。
但是裡麵卻空無一人。
韓隸此刻已然找回一絲清醒的神智,他鬆開沈空,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幾步,注視著空空蕩蕩的房間,微微擰起眉頭——他曾經吩咐過,應急室要一直有人常駐,是不可能出現眼前的情況的,以及……剛才的一路上,他一個侍者都沒有看到。
再加上,uzzel的門禁非常嚴格,沒有預約不可能進入。
結論仿佛呼之欲出——
有內鬼。
在韓隸思索的當口,沈空已經從桌子裡翻出了這層的簡圖,他垂眸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扭頭對韓隸道:“你在這裡等我,把門鎖死。”
韓隸一驚,下意識地想要阻攔,但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沈空就已經從門口閃身離開。
他半抬在空中的手指根根收緊,漆黑的眸底仿佛有什麼被深深壓抑的情緒在緩緩地翻滾著。
總是這樣。
仿佛累贅般留在後方。
或者是被毫不留戀地拋在身後。
不管是被家族,被血親,還是被那時的……
韓隸垂下眼眸,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拽過桌上的電話,熟練地撥通一個號碼。
他現在想起來他之前為什麼覺得程晨的父親有些熟悉了。
程澤康在成為職業賭徒前,是個小有名氣的掮客,在染上賭癮之後,就開始替賭場做事以填補他越來越大的經濟虧空,而他最常去賭的那家的賭場,恰好在東區,正是之前林子愈告誡他可能來了新玩家的那一帶。
很可能就是那天在雨中程晨從東區那邊的小混混手中把他救下時,使本來盯著自己的那群人注意到了他。
韓隸今天晚上本不該在的,但是他今天由於發燒而在頂樓昏睡過去,從而耽誤了時間,這才正好撞上了四樓發生的事。
而那邊能如此深入地侵蝕到uzzel的內部當中,甚至能夠掌握時間表,調度人脈,想必用了很長時間來周密而緩慢地潛入,但是為什麼現在突然放棄了之前低調的策略,而是明目張膽地派人到四樓大張旗鼓地找人呢?他們明知道一旦動手,之前的功夫很有可能就此白費,那又為什麼會如此緊張而急迫……?
電話那邊很快接通了。
“今晚四樓誰負責?”韓隸冷冷地問道。
他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麵,然後吩咐道:“把所有相關的人控製起來,封鎖樓層,馬上派人上來。”
頭頂的燈光照射下來,給韓隸的眼眸覆上一層薄薄的冷光。
韓隸剝出兩粒隨身備著的阿司匹林,放到嘴裡緩慢地咀嚼著,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開來,
——和八年前不一樣的是,他終於不再是那個隻能無助地等在地下室中的小孩了。
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左掌。
掌中仿佛仍然能夠感受到皮膚微涼的觸感,殘留著年輕鮮活的緊繃和顫動。
韓隸感到某種奇怪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在他因高燒而混沌的腦海中激起一種陌生而新鮮的情緒,他抿緊唇,告訴自己:
程晨這個人太過危險和不可捉摸,身上有太多未知的謎團……
要多多接觸,才能確認他對自己沒有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