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 30 章(1 / 2)

第三十章

站在路邊的男子注視著不遠處一片狼藉的十字路口, 向下壓了壓戴在頭上的鴨舌帽, 用手機向著對麵的陌生號碼發出了一條消息:

“已經處理好了。”

窗簾緊閉的房間中一片昏暗,空氣渾濁而閉塞,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頹廢而腐朽的氣息。

被隨意地仍在桌上的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 突然亮起的屏幕在安靜的房間內顯得格外的清晰刺眼。

一個人影從不遠處猛地竄了過來, 用顫抖的雙手急急忙忙地桌子上的散亂的垃圾收拾拂開,將手機抓到手裡。

屏幕上熒藍色的光照亮了那人的臉。

是王睿誠。

他原本肥胖豐腴的臉頰瘦削了下來, 眼睛裡滿是血絲,黑眼圈和眼袋都濃重的仿佛被打過一樣,沒有清理的的胡渣從他的下巴密密匝匝地蔓延到脖頸上,頭發也亂糟糟的, 看上去頹廢而神經質。

王睿誠緊緊地捏著手中的手機, 一遍遍地讀著短信上短短的幾個字, 然後咯咯地笑出了聲,一張憔悴的臉上滿是複仇的快意。

他本來就是王家的支係,靠著自己趨炎附勢的本領才在本家人那裡混了個眼熟, 才終於拿到這個賭場的肥差,結果沒想到竟然在這個小地方陰溝裡翻了船,不僅被那個死瘸子擺了一道,而且還正好被本家派來的人捉了個正著——據說是帶著個嫡係的小少爺來體驗生活,沒想到卻遇上了這勞什子事, 所以現在a市那邊開始關注這裡。

現在不止賭場被關停了, 就之前辛辛苦苦的賺到的地位也一夜回到了零點, 而且還被警方盯上接受調查。

而本家為了不讓自己的醜聞影響到家族的發展, 已經將他基本上完全地冷藏起來了。

現在他的職位被撤銷,就連資產和之前持有的股票都被凍結,現在隻剩下名下的幾套房產,之前聚集在他身邊的那些狐朋狗友也都一哄而散了。

王睿誠緩緩地滑坐到地上,他一邊神經質地啃噬著自己的指甲,一邊念念有詞:

“……媽的,臭小鬼,居然敢跟老子作對,還把我害的那麼慘,去地獄裡懺悔吧……”

他又笑了起來。

·

韓隸匆匆地趕到醫院。

他的麵色冰冷,臉孔蒼白如紙,一雙黑如子夜的眸子滿是寒霜。

他看上去非常平靜,在長長的走廊中跛行著,但是垂在身側的手掌卻微微地顫抖著。

醫生從走廊的另外一頭走了過來,在看到韓隸時也下意識地放輕了步伐,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那個,韓先生……”

韓隸的眼珠微動,麵無表情地看向他。

他整個人都仿佛被籠罩在某種壓抑而不安定的情緒中,仿佛暴風雨前陰鬱的海麵,平靜的表麵下蘊藏著可怖而冷沉的逆流波濤,不知何時就會猛然席卷而來,

醫生被他看的渾身發怵,咽了口唾液,開口道:“那個……辛虧及時打了方向盤,車子的保護性能也足夠好,徐先生和程先生身體沒有大礙,徐先生的隻是受到了一些小的擦傷,今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了,而程先生嚴重些,他的肋骨斷裂,有一定程度的內出血,腦部也受到了衝擊,暫時還在觀察期……”

在聽到“沒有大礙”四個字,韓隸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他仿佛想要抑製住自己的洶湧而來的情緒似的,用力地閉了閉雙眼。

好一會兒,他才終於抬眼看向醫生,聲音有些嘶啞:

“他們在哪兒?”

醫生側身讓開路線,向著走廊深處指了指:

“徐先生去樓上作全麵的體檢去了,程先生現在還在監護病房……”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韓隸就加快步伐與他擦肩而過,向著他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透過厚厚的玻璃,能夠看到病房內簡約的布置。

頭頂的燈管亮如白晝,將寬敞的病房照的一片蒼白,房間的中央的病床上隆起人形,隱約能夠聽到連接在床邊的機器發出均勻而單調的滴滴聲。

韓隸的麵孔朦朧地印在玻璃上,他透過自己虛化的倒影看向病房內。

他將手掌搭在玻璃上,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在玻璃上留下了一層淺淡的白色水霧,連帶著他印在玻璃上的眼眸內也被蒙上了一層深重的濃霧。

從聽到車禍這個消息的時候,韓隸就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某種近乎虛無的狀態。

仿佛無法將頭顱探出水麵的溺水者,腳下是萬丈深淵,頭頂是無邊蒼穹,無儘的絕望和無力感擰成難以抗拒的繩索,將他向黑暗的深淵中拖去。

直到現在,韓隸才稍微有了點落在實處的踏實感。

在做了簡單的檢查之後,徐伯身體並沒有受到什麼較大的損傷,被送回家中休息了。

而韓隸仍然留在醫院中守著。

兩個小時後,程晨被移出了加護病房。

韓隸推開病房的房門走了進去,緩緩地走到病床前。

對方正人事不省地昏迷著,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很不安寧。

他手臂和腿上較為嚴重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被嚴嚴實實地包紮起來,但還有許多細小的擦傷被暴露在空氣中,血液已經凝固,暗紅色的傷痕雜亂地遍布在少年的身上,令他看上去分外的脆弱。

淺棕色的發散亂地鋪在枕頭上,蒼白的臉頰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憔悴,長長的睫毛靜靜地搭下,在臉上印下深深的陰影。

韓隸站在床邊凝視著他,微垂的雙眼漆黑如墨,眸底仿佛壓抑著某種深刻的情感。

良久,他才克製地伸出手,用指關節輕輕地觸了觸他的臉頰。

觸手的皮膚冰冷而光滑,但卻令韓隸如同被燙到似的迅速地縮回手去。

就在這時,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眼皮稍稍動了動,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程晨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稍稍動了動脖頸,然後就因為突然竄起的疼痛而悶哼一聲。

韓隸心口猛烈地一跳,連忙俯下身子,緊張地看向他,半是驚喜半是擔憂地問道: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程晨沒有聚焦的雙眼好半天才定格在韓隸的身上,他仿佛被嚇到似的,呆呆地愣住了,結結巴巴地用沙啞的嗓音問道:

“我,我在哪裡?你……你是……”

韓隸愣了愣,似乎突然覺察到了什麼,他開口問道:“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程晨有些畏縮地偷偷瞥了他一眼,猶猶豫豫地點了點頭:

“你,你是韓隸同學,對吧。”

他臉上滿是深深的疑惑:“這裡,這裡是醫院嗎?”

程晨扭頭看向身邊的環境,卻在動作的瞬間被驟然襲來的疼痛壓垮,不由得痛呼出聲:

“哎呀,我身上怎麼這麼疼……!”

韓隸棱角分明的麵孔漸漸冷了下來,微抿的薄唇猶如刀鋒,漆黑的眸底仿佛有陰雲在醞釀。

他倏地轉身向外走去。

悠長的走廊中安靜無人,地麵在冷白的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澤,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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