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姹紫嫣紅的花苑,怪石嶙峋,綠汪汪水池中,荷葉漸綠。
蜿蜒鵝卵石通往的空地處,搭起了戲棚,四周高高的紅燈籠懸空,整個花苑燈火通明,棚前擺著數十個方桌,人聲鼎沸,熱鬨異常。
不過,隨著入席的人越來越多,而且,晚出場的,身份地位份量更重,是以,喧鬨聲漸漸小了,很多人都輪流到後入場的幾位頭麵人物桌前寒暄問候。
“鄭大官人到!”仆役賣力的吆喝聲又提高了幾度,立時,便有一圈人站在迎了出去,不一會兒,從月洞門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名錦衣華服甚是俊美的粉麵男子,髻冠上簪朵大紅花,正是時下流行的富貴公子哥裝扮。
陸寧瞥了這鄭元佐一眼,便轉頭去和秦氏、柳氏說話,笑道:“我還是第一次在汴京外看戲,可得好好瞧瞧熱鬨。”
他三人坐了最偏遠的一桌,裘管家站在旁邊伺候,心下雪亮,看來柳夫人甚得主家歡心,雖然還是美婢打扮,但和東主及少奶奶同桌而坐,儼然已經是兩房姨娘之一。
不得不說,東主豔福齊天,這兩位姨娘,在汴京怕都是萬中無一的人物,在這封丘,真如鶴立雞群一般,今日這些大老爺們同樣有帶偏房來的,她們並不太避忌旁人目光,有時會從女客區域走出來說話,但跟自己主家兩房姨娘,根本沒法比。
甚至鄭大官人帶來的女眷孫仙娘,號稱曾經是京城內閣郭令公的寵妾,得罪了主母被趕出府,京城無人敢收留,最後輾轉被鄭元佐收入房中,時常跟隨鄭元佐進出以做炫耀,很多人見過她的真容,但比之主家的兩房姨娘,還是要遜了一籌。
倒是聽說其正妻顏氏,很是千嬌百媚的尤物,也不知道真假。
心裡胡亂琢磨著,但也要提醒東主,“大官人,少奶奶和春蘭,該去女眷那邊了。”
戲台前這幾十台方桌,有十幾張桌台被一溜屏風隔開,屏風那一側,坐的是女客,當然,如果男客帶來的是偏房,甚至是青樓的藝妓,通常還是隨主家坐在男客區,如孫仙娘,便陪鄭大官人坐在了一起,最靠近戲台的幾張桌位之一。
不過,眼見很多男客不時看向主家這一桌,交頭接耳議論,好像都在打聽主家是誰,顯然是因為兩房姨娘的美色,裘管家很是擔心,這些人,可都是本縣的財主,甚至不乏手腳通天人物,主人一個小小酒館的二東家而已,和他們比實在身份低微,偏偏是汴京人又有天大豔福有這樣兩個姨娘跟隨,可莫懷璧其罪,惹出禍來。
是以,裘管家才提醒東主。
陸寧微微點頭,“對,你們兩個去吧。”
柳氏微微一呆,美眸露出感激之色,這蠢蛋雖然好色愚笨,但說得好不如做得好,令自己兩人去女客那廂,卻是最大的尊重了,畢竟,坐去那裡的,都是這些縣城土老財的正妻之類。
“爺,奴還是在這裡伺候您吧。”秦氏輕聲說,雖然現今有時候恍惚間都忘了這男人的身份,但畢竟是聖天子,自己等站在旁邊伺候都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除了思及陪侍心中始終有道坎外,加之還是和兄嫂一起,也太輕賤太淫亂,更對不起那極為疼惜自己的丈夫,而除此之外,能在這個天下最尊貴人物麵前說話閒聊,有時候就感覺自己是做夢一般,不知道是不是祖墳真的在冒青煙。
可能很多年以後,這也是自己最最難以忘懷的神奇經曆了。
聽秦氏的話,柳氏暗暗咬牙,卻不想,這秦可卿,看起來裝得端莊聖潔,骨子裡,可有個小浪勁呢,這般不知羞恥,寧可留在這裡被那些惡心的土財主們色迷迷的看?也要討好這蠢蛋?自己都想不出來,做不出來。
陸寧擺擺手:“你們去吧,叫你們去就去。”
秦氏不敢再說,這才起身,和柳氏都戴起黑紗帷帽,在裘管家引領下,走向女客區,裘管家送到那溜屏風旁回轉,自有小丫鬟引領兩位女眷入席。
鄭大官人是倒數第二位,最後來的卻是官家的人,封丘縣署工房的一位押司,姓張,由李員外親自迎進來。
其實,現今的所謂“押司”,是對縣署各房主事的尊稱。
陸寧也不知道這尊稱是怎麼得來的,畢竟曆史上押司一般是吏員,而縣署各房主事,可是九品官員,將主事尊稱為“押司”,應該是一種習慣吧。
不過,因為封丘是隸屬京兆府的京幾上縣,縣令為正六品官員,縣署佐官和各房主事副主事,也比尋常縣高上兩階。
所以這張押司,是正八品的官員。
但不管怎麼說,顯然大齊境內,官員還是很注意不和鄉紳商賈走得太過親近的,是以,鄉紳富賈齊聚,也僅僅請了一位押司來,或許,也是因為這裡是京幾吧,而且,畢竟是吃吃喝喝聽戲,且人多嘴雜,何況,縣尊之類,這裡一些商賈,本來也沒資格接觸得到。
加之李員外今日,本來也不是為了巴結官家。
陸寧胡亂琢磨之際,李員外家的管家,文鄒鄒朗讀了手裡一篇春日祭穀的文章後,鑼聲響,戲台上伶人吱吱呀呀出場,是京劇名篇《東海黃公》,陸寧都看過很多遍了,而且,都是殿前文藝團這種級彆的名角演繹,現今看鄉下戲班,不免覺得粗製濫造,贗品一般。
而漸漸的,一些觀客便串桌敬酒之類的,戲台下,也越發熱鬨起來。
“哈哈,文掌櫃!”戲謔的笑聲,走到陸寧桌前的,是一個獐頭鼠目很是猥瑣的瘦竹竿,錦袍空蕩蕩的,就好像木頭架子撐著的稻草人。
陸寧看戲無聊,是以四處打量,倒是看到來著,這瘦竹竿,一直湊在鄭元佐桌前拍馬屁,好像不知道鄭元佐說了什麼,還對自己方向瞟了眼,瘦竹竿便走了過來。
“鄙姓劉,經營劉記生藥鋪。”瘦竹竿笑嗬嗬的,打量陸寧眼神有些鄙夷之色。
陸寧笑笑,也不請他坐,點點頭:“劉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