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般大雪飄飄灑灑從天而降,山河大地一片素白。
尤老太公踩著厚厚積雪,在這官道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不時畏懼的看著走在前麵的張都頭。
本來是淮南大戶人家,遇到戰禍得罪了權貴要被抄家所以逃離家鄉,本以為去淮北投親,誰知道那親家也在戰火中不知生死,宅子都被燒光,隨之遇到亂軍,一家失散,他和兩個兒子及女眷與流民為伴,又恰好結識的一個流民,說是在河北富足之地有親戚,便跟著一路乞討而來。
到了這貝州東城縣張家莊,勉強落足,這張家莊土地,全是村裡大族張家的土地,大郎和二郎,隻能做張家的佃農,但這幾年,總算有口飯吃,路途顛簸,二郎妻子病死,在此處,二郎甚至討了門續弦。
卻不想,前幾個月,在東城縣任司功佐的張家三郎,派來媒人說親,想要尤老太公小女嫁給他的二兒子。
若說這門親事,本來不錯,對尤家來說,是高攀。
但那張司佐的二兒子,自幼呆傻,還有虐殺雞鴨的怪癖,此事整個東城縣無人不知,是以年近三十還沒有娶親,自是高不成低不就,而尤家雖然是佃農,但尤老太公之女尤懿懿,卻是出落的閉月羞花,美名漸漸傳遍四鄰八鄉,張司佐怕是覺得兒子娶這樣一個小美人,說不定還能開竅誕下子嗣。
尤老太公雖然過得破落,但哪裡願意將掌上明珠送去受苦?何況懿懿是尤老太公翻身的最後希望,本覺得女兒還小,剛剛十二歲,想再等一兩年,說上州裡富貴人家也未可知,哪怕給巨賈做妾,那麼多索要彩禮,總能買些良田,尤家才能真正在此生根立足。
張家雖然是本地豪族,但三郎本就不是能承襲家業之人,其聘禮想也知道,也不過意思意思,張三郎怕是覺得這門親事,尤家本來就是高攀,又哪裡肯出多少聘禮?
更莫說,張三郎那二兒子呆傻又危險,送女兒進這種人家,終究還是不忍心。
不過尤老太公也知道在人屋簷下,所以很客氣的婉拒,後來媒人又幾次上門,尤老太公都含含糊糊的拖延,甚至開始托人打聽縣城裡州城裡有沒有合適的豪門富戶,隻能提前將女兒嫁過去了。
然後,突然間,得所托之人的訊息,去貝州為妹妹尋覓佳婿的大郎就在貝州被抓,說是酒後痛罵宋王和魏王,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
然後,縣兵就來抄了自己的家,將自己等一眾人,都抓進了大牢。
本來,好似要連坐三族,不過自己一家是外來戶,在此地並沒有其他親眷,饒是如此,當初引領自己來到這張家莊的那流民陳大郎,也被抓了起來。
尤老太公這些日子琢磨,估摸著就是張家使得壞,但情勢如此,覆水難收,便是對張家服軟也已經沒用,畢竟自己家人,現今都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魚肉,人家也根本不用你服軟。
尤老太公這幾日在牢中,哭天抹淚,腸子悔的都青了,早知道,就答應張家親事,現今,卻是要家破人亡。
但不想今日一大早,牢頭突然將他領出來,交給了這位張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