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黑海海盜的存在，整個航線安全性的評估，早就應該進行了！”說話的是東海百行黑海貿易行襄理李守恩，旁側通譯翻譯成大家都能聽懂的拉丁語。
其實李守恩拉丁語便很出色，人也能乾，黑海貿易行襄理這般重要的位子，所選的，基本都是有希望競爭未來的大掌櫃席位的。
東海百行現今大掌櫃已經有七十多人，這些大掌櫃組成“禦前局”，是以這些大商賈，又被稱為禦前掌櫃。
這也代表皇室已經正式承認東海百行為皇室資產。
“禦前局”定期召開會議，向內府及皇室代表彙報商行事務，並在皇室授命下推動各項業務發展。
大掌櫃之間的競爭現今也很激烈，包括出色的襄理們，誰又不希望更進一步？當然，便是因為年齡的關係，每年也總會有幾位大掌櫃榮退，會有新的襄理填補上來，李守恩，絕對是這幾年大掌櫃名額的有力競爭者。
是以，這次評估會議，雖然因為希臘商團損失慘重而在黑海港召開，更是在陸寧這個黑海港治安官的辦公室召開，但實際主持會議的話事人，自然是李守恩。
陸寧對他倒是很滿意。
無他，李守恩的身份很重要，從某種角度，對黑海行省發展奠基來說，其身份不弱於行省總督殷大德。
是以，其出發前，便得到“禦前局”中代表皇室對所有大掌櫃監督評測的監察大掌櫃橘真冬姬的親自召見，
橘真冬姬是禦前局中最神秘最有傳奇色彩的殿堂級人物。
傳聞更是大皇帝的紅顏知己。
李守恩懷著激動無比的心情覲見了這位傳奇，雖然隔簾相見，但李守恩還是吃了一驚，不管是聲音還是隔著紗簾隱隱約約感覺到的臉龐容顏，好像這位傳奇人物，都是青春少女而已。
但是，她成為大掌櫃可是三十多年了，怎麼得，芳華也知天命左右了？怎會如此？
一直聽說大皇帝天帝臨凡，使得諸多娘娘也青春永駐。
李守恩是學著新學成長起來的人才，對此，並不太相信。
雖然，都說新學便是聖天子帶來的天書所授，若不然，新書許多知識，和前人根本便不是一脈相承，真是突然出現一般。
但李守恩還是不太信這種說法，隻能說，聖天子或許太聰明而已。
至於青春永駐，莫非是替身頂替？包括大皇帝也是如此？
等聽這位傳奇巨匠說起，大皇帝現今在黑海行省，而黑海行省總督正是大皇帝近侍時，李守恩更是震驚無比。
來到黑海行省，第一時間自然是尋借口到了黑海港巡捕房拜見大皇帝。
李守恩這才真的被嚇到。
大皇帝本來就極為年輕英俊，但好像心情很好，卻揭去偽裝露出真容和自己敘話，李守恩那一刻就知道，這絕對不會是旁人冒充的聖天子，普天之下，除了他，還有誰能鎮住這萬萬裡疆土和大洋的脈絡使之一統？窗外紅日下，那一瞬，聖天子就好像化成金黃光芒籠罩的神體，令人看一眼便心臟狂跳要死掉一般，直覺全身冷汗，除了伏地稽首，再沒旁的念頭。
便是現在，李守恩也不太敢向聖天子的方向看，但又要提起精神，主持好此次會議，他一向自傲，少年天才，四十出頭便已經是東海百行最出色的襄理之一，說不得，幾年後便可進入禦前局，今日，還是第一次覺得身上有萬千壓力，每句話，斟酌的，都是如此艱難。
陸寧對他倒是滿意，畢竟知道了自己身份，還能有模有樣扮演好他這場中一號人物的身份，也算難能可貴了。
“海倫小姐，你也不必憂心……”頓了下，李守恩道：“教長先生已經答應，教團可為貴商團做保向我的上司申請免除貴商團的債務，對貴商團之慘劇，我極為悲憤和痛心，有教長先生作證，那麼，免責條款應該會無條件實行，海倫小姐你要知道，並不是商行冷血，嚴格來說，貴商團為了我商行的貨物損失慘重，貴商團的仇恨，就是我商行的仇恨，所以，幫貴商團複仇，是我商行的義務，隻是合同賠付種種，需要走免責條款程序，我的上峰，也需將此事調查清楚……”
海倫早就大喜，連連點頭，“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東海百行好像是東方帝國最大的商貿集團，傳說其財富，價值抵得上整個羅馬帝國，這等商業王國，自然規矩很大。想來也是，如果下麵辦事的損失了貨物，用一些情有可原的借口就可以搪塞過去，那如何能成？
李守恩又道：“不過有教長先生做保，那麼，你隻管放心，貴商團的賠付種種，都可以免除。”
“是，謝謝，謝謝！”海倫又淚汪汪看向陸寧，輕聲道：“治安官先生，謝謝您。”
陸寧揉揉鼻子，心說這個李守恩，不過免除希臘商團債務是自己提出來的，李守恩自然是不敢冒領自己對希臘商團的恩情。
李守恩這時候道：“這次襲擊我商團的海盜，有沒有可能是羅馬海軍？”
現今歐洲的海境，官方海軍和海盜，隻是一線之差，海軍掠奪敵對國家的商隊，更是常態。
羅馬海軍，自然是拜占庭帝國海軍，現今沒有拜占庭帝國這個說法，陸寧雖然心裡有時候念叨拜占庭帝國，但和人對話，自然都是稱呼其為羅馬帝國。
倒是東羅馬帝國首都君士坦丁堡，又叫新羅馬，也有拜占庭的叫法。
黑海港幾個商團首領，都麵麵相覷，不好亂說。
畢竟，如果說錯話，怕分分鐘引爆東方帝國和羅馬帝國的戰事，這場談話，其實可能會造成很可怕的後果，百萬千萬平民都可能受到極大影響，深思之下，也挺可怕的。
隻能說，因為和眾人計議的這位齊人，所代表的意義太可怕，以前他們，根本接觸不到。
狄奧多爾猶豫了一下，說道：“襄理先生，我認為，不會是羅馬帝國的海軍，就算有君士坦丁堡的艦隊參與，也應該是私人行為，羅馬皇帝……”
李守恩已經蹙眉擺擺手，糾正他：“羅馬國主。”
陸寧心中苦笑，李守恩對羅馬語言及各種典故真是清楚的很，狄奧多爾稱呼羅馬君主用的奧古斯都的稱號。
李守恩認為這個稱號，和中原的皇帝同義，糾正狄奧多爾時，提醒他用羅馬凱撒稱呼拜占庭帝國的君主。
在東西羅馬剛剛分裂時，凱撒類似皇帝副手、繼承人的稱號，雖然比中原所說的國主地位要高許多，但畢竟找不到合適的詞彙，所以李守恩認為該當用凱撒稱呼羅馬君主，類似中原的國主。
而皇帝，普天之下，自然隻有中原大皇帝才能當此萬主之主的稱號。
當然，實際在西方世界，因為凱撒軍事武功的影響力，蠻族都無限崇拜。
現今保加利亞帝國，君主就自稱全體保加利亞人和希臘人的凱撒，簡稱的詞彙便是凱撒，斯拉夫語引申的沙皇，後來被羅斯人帝國也沿用此稱。
可不管怎麼說，按照西方人繼承羅馬正統性來說，現今來說，凱撒的稱號自然比皇帝還是略低一些。
當然，任何大齊學者、通譯，也並不將中文的皇帝和奧古斯都對譯，通譯們不管說哪一門語言，如果需要提到中原聖天子，都是用“大皇帝”本身的發音。
所以，李守恩有些較真了，畢竟現今來說，羅馬皇帝的稱號已經有了多種，甚至也自稱凱撒，沒中原那麼考究，他們隻要莫用中文文字和語言自稱自己為皇帝就好。
雖然，自己倒是覺得對方自稱皇帝也無所謂，畢竟，以前不許周邊蠻子自稱皇帝就算了，現今接觸的，乃是另一個文明世界。但臣子們，有時候就是較這個真。
狄奧多爾忙道，“是，羅馬現今的凱撒瓦西裡，勇敢善戰又冷靜聰明，應該不會派艦隊無緣無故來到黑海行省沿岸，更劫掠齊國的商船。”
李守恩點點頭。
“而且因為風帆壞掉沒被帶走的被劫掠艦船的殘體，找到的海盜使用的箭矢，箭簇應該是保加利亞人打造的。”狄奧多爾又說。
李守恩擺擺手，“這絕對談不上是什麼證據。”
這種把戲，中原曆史悠久，不用將其當證據，但也不能說是栽贓陷害就肯定和保加利亞人沒關係。
“不過嘛，倒是可以給保加利亞人一些壓力，令他們幫幫忙。”李守恩琢磨著道。
狄奧多爾心中苦笑，齊人真是自信滿滿，在這黑海中，真正的戰艦也沒有一艘，卻好像周邊列強，都要懼怕你一般。
但想也知道，這自然是這個強盛的帝國數十年征伐無往不利而使得國民養成的自信和驕傲。
更莫說，這個新興帝國，又是最古老文明之一的繼承者，其深厚的文明曆史底蘊，使得國民那種天下中心的自豪感，深深凝刻在血脈中。
李守恩突然又看向一直沒說話的葉爾馬克，問道：“你很憤怒，但又不知道敵人在哪裡，對嗎？”
葉爾馬克咬著牙，默不作聲。
誰也不知道，襲擊希臘商團的海盜和一年前襲擊葉爾馬克家族的海盜是不是一夥的，如果是，那真是新仇舊恨了。
李守恩琢磨著道：“我還懷疑，海盜有細作在海港中，所以，我商行貨物來到馬他喀，海盜馬上就聞到了風……”
陸寧點點頭：“我也有此想，正準備著手調查，不僅僅黑海港，馬他喀港也需要查一查，而且，我感覺，馬他喀港有海盜細作可能性更大，因為本港船隻進出，有據可查，馬他喀港管理就比較混亂了。”
聽聖天子突然說話，李守恩嚇一跳，一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總不能誇聖天子幾句吧？幸好此時聖天子提高音調說道：“克裡斯汀，進來吧，知道你很關心此事，何必在外麵偷聽？”
接著，從外麵走進來一名金發碧眼極為美麗的女警，好像和那叫葉爾馬克的蠻漢不對付，進來後，兩人就針鋒相對的頂嘴，原來是兄妹，這才將大皇帝的話題帶過去。
李守恩鬆口氣，擺擺手道：“我們說下一個議題。”
克裡斯汀和兄長，這才都坐回座位，但葉爾馬克還是忍不住冷哼，“父親的仇恨，你早就忘記了，假惺惺來做什麼？”
克裡斯汀看了眼陸寧，見陸寧微微搖頭，就咬了咬紅唇，不再理會兄長的挖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