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臣該當正愁沒有依據,這封信便是明證!”
在小野好古號稱征募了十萬義眾伐齊之時,京都,卻漸漸有流言蜚語傳出。
什麼小野好古要去關東擁兵自重啊,其隻聽從右大臣源高明之令,而不將天皇看在眼裡啊,等等。
小野好古用十萬眾的虛稱來提振士氣,但在京都,卻造成了一些負麵影響,自是他所料不及的。
而不消說,這些負麵信息,都是左大臣藤原實賴及其幕僚、攀附者散播出來的。
但殺傷力,應該不小。
因為藤原實賴的對立麵,也是小野好古的知音、提拔者,右大臣源高明,是曾經的十皇子,當今村上天皇的親哥哥。
和藤原實賴等這些祖上皇族血脈不同,對源高明,村上天皇自然有些提防。
畢竟,自稱新皇的平將門之亂,才剛剛過去二十年。
實際上,曆史上源高明也是被藤原實賴構陷謀叛之罪而被扳倒,雖然留得了性命,但也徹底成了京城的邊緣人物。
隻是,藤原實賴的幕僚及攀附者們,雖然搞得京城沸沸揚揚,但畢竟隻是流言。
而小野右門這封信裡,便有他隻聽命征夷大將軍小野好古這類字眼。
雖然本意是表決心,威嚇藤原齊敏,但落在有心人手裡,自然可以大作文章了。
是以深田恭子看到這封信,不驚反喜。
陸寧當時就覺得有些無奈,怎麼感覺,現今的平安京,跟曆史上南宋一般呢?
當然,從對國土的認可來說,南宋對中原的看法,和現今京都對出羽、陸奧的看法,也截然不同。
在京都公卿們眼裡,怕是出羽陸奧本就可有可無,以前是蝦夷之地,現今給了齊人也沒什麼,隻要齊人莫再西侵破壞他們的奢靡生活便可。
平民百姓,就更是無所謂了。
哪怕南宋時,其實,江南的士大夫、民眾,大多數對北伐也不太感興趣,隻想守住一畝三分地安逸生活。
這也是和派一直比較占優的重要原因。
就更莫說現今對出羽、陸奧本也沒太強國土歸屬感的京都了。
不過,深田恭子看到這封信開心是開心,私下也問陸寧,如果小野右門率眾來襲擊尾張國,能有幾分把握守住?
根據一些情報信息,為小野東征軍斷後的小野右門,最少也有兩三千眾,現今盤踞在和尾張國接壤的南部美濃國。
深田恭子的問題一時令陸寧難以回答,畢竟小野右門具體的兵力己方都是靠揣測,更莫說小野右門真來襲擊尾張國的話,己方算是以弱對強,戰場形勢就更是瞬息萬變難以估量。
不過陸寧自然給深田恭子打氣,說實在不行,還可以向東海百行請求更多的雇傭兵。
深田恭子大喜,這才自己以齊敏的名義寫了封信,派了使者,連帶小野右門的信,一起送去了京都。
而從此,深田恭子嘴裡就開始有了“逆流”和“清流”一說。
小野好古、源高明等亂臣賊子是逆流,意欲撥亂反正,結束這場無謂戰事同時驅逐叛逆的是“清流”。
這應該便是她假托丈夫名義,給左大臣藤原實賴寫信時,闡述的觀點之一。
勸說尾張國的地方豪強歸附,也用上了“逆流”、“清流”一說。
如對這丹羽成行,又是這套說辭。
“現在,三江地、美濃地,都是一片鼓噪響應小野好古逆流的聲音,難道丹羽君不想在這個大時代,奏響一曲清流麼?”
深田恭子微笑著,不得不說,這個女人最近意氣風發,氣勢也越發有壓迫感,笑容,也就越發精致,笑靨之中,和服貴婦,整個人都變得更加亮麗。
這句話,也令陸寧馬上想到,深田恭子怕是對美濃國和三江國都有了些想法。
這可不是織田信長的擴張路線嘛,當然,不管誰做了尾張之主,想做大做強,初始戰略方針,應該都是如此。
丹羽成行的臉,越發的冷,看著深田恭子,他緩緩道:“齊敏大人,受你唆擺,越來越糊塗了。”
陸寧耳朵,突然豎了起來。
丹羽成行冷冷一笑,笑容裡有一絲譏諷,“今日,我就抓了你這妖婦,獻給小野大部!”
深田恭子輕笑,反而拿起了案桌上的香茗,紅唇輕輕噙水。
陸寧揉了揉脖子,最近,就賣勞力了。
但是,好像現今生活,倒比孤零零坐著指揮彆人做活,有意思多了。
“唰唰唰”,雜亂的腳步聲後,四壁格柵門都被拉開,怕也有數十名太刀武士,各個閃亮刀鋒拉出半截刀鞘,外間日頭映照下,光芒耀人眼目。
丹羽成行冷聲道,“現在寫一封信,令你木下城外的扈從們回清洲,若不然,莫怪我無禮,他們若刀出鞘,怕是,有人就要流血了!”目光,掃了陸寧一眼。
自是說,你若不配合,你這跟班,馬上就會被亂刀分屍。
再不聽話,就輪到你自己了。
看到格柵門外武士如此之多,又不見陸寧瞬間出手去抓這丹羽成行,深田恭子不覺有些擔心,側首瞄了陸寧一眼,使了個眼色。
陸寧拍了拍腿,“坐的時間長,有點麻了!”
陸寧說得是實話,跪坐,他實在學不來,時間長了,腿必然麻。
從來到這個世界,在中原之時,對跪坐他便是能避便避。
深田恭子有些無奈,但漸漸也發現這家夥極為憊懶了,這都要出人命了,他還得先舒筋活血才能動手?
正有些生氣,突然便覺得眼前一花,然後,便看到,這醜陋家夥已經站在了丹羽成行麵前,一柄寒森森細劍,抵在丹羽成行的脖頸上。
深田恭子嚇了一跳,怎麼就感覺,每一次這家夥動手,都會令人感覺,比之前次動手的他,實則這個人,更加的可怕?
一時,深田恭子都忘了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隻是下意識對丹羽成行道:“叫你的人退下,你送我們出城!”
“都彆動!”丹羽成行冷哼了一聲,“我若死在這裡,你們就殺了她倆,為我報仇!”
顯然,丹羽成行知道,作為人質被深田恭子俘掠後,就大勢已去,現今僵持著,畢竟是他的地盤,還有轉機。
瞥著陸寧,丹羽成行冷哼道:“倒是小看你了?是越前的一刀流?”
現今,東瀛已經漸漸有了刀術流派的萌芽,但也大多是誇大之言胡亂吹噓,比如就有人說,在越前,有武士,出刀動作特彆快,敵人根本來不及反應,腦袋就被砍掉了。
陸寧撇撇嘴。
“嘭”,突然一聲巨響。
南側格柵門處,一名武士立時仰天栽倒,他捂著胸口劇烈喘息,鮮血從中汩汩而出。
其餘武士都被巨響嚇了一跳,勇敢的,立時都拔出太刀,謹慎的,緩緩後退,膽小的,已經站到了很遠的位置。
而眾人,也都漸漸反應過來,是那尾張殿夫人的扈從,方才好像是閃電般從懷中摸出了一樣物事,隔空擊倒了森一郎,那物事,又被收了起來。
倒在血泊中的森一郎,喘息之態,漸漸幅度越來越小,顯然,已經瀕死。
“你站起來,走在前麵。”陸寧手中長劍在丹羽成行脖頸處微微動了動,立時一絲鮮血,從丹羽成行脖頸間出現,他手勁用的很巧妙,僅僅劃破毛細血管,令丹羽成行隻是淌出一絲鮮血。
“你們都推開,若不然,他就是你們的下場。”陸寧嘴撇了撇已經漸漸呼出最後一口濁氣的那名中槍的武士。
深田恭子施施然站起,姿態從容雍容無比的緩緩挪動腳步,看著前方陸寧身影,美眸卻流出異樣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