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 刺耳的開門聲徹響。
湯盈盈趁著這個聲音的掩護,對小孩道:“你先進去, 在床上躺好, 不要被人發現。”
“他要過來了嗎, 你快進來!”小孩一聽, 更著急了, 握著鎖的手不自覺更用力了些,恨不得當場把鎖掰斷。
但他畢竟力氣小, 門鎖依舊牢牢地掛著, 不僅沒有被打開,甚至還搖晃了一下, 差點發出聲響。
湯盈盈連忙伸出手, 抵住門與鎖之間, 避免碰撞出聲音。
她握住小孩的手, 彎下腰對小孩道:“他看不到我的, 隻要你不露餡, 我就很安全,快進去躺好。”
小孩透過門縫,緊緊盯著湯盈盈的方向, 眉毛擰得緊緊的。
中醫開門的聲音停了, 他拿著手電筒, 伴隨著咳嗽聲,緩緩從門內走出來。
湯盈盈握緊了小孩的手,道:“彆讓我擔心, 乖。”
小孩臉上的表情近乎猙獰,最終他一咬牙,放開了手,轉身快步跑向床上,一掀被子,迅速躺下了。
湯盈盈看到小孩躺好,這才徹底放了心。
不遠處的手電筒的光芒刺過來,湯盈盈微微眯起眼睛,悄然地挪到了牆邊,筆直地站好,儘量減少自己的站立空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按照以前的情況來說,中醫上一趟廁所,就會躺回去繼續睡覺了。
湯盈盈站在這兒,彆人又看不到他,是非常安全的。
但奇怪的是,這一次,中醫在拐角暫停了片刻,然後竟然緩緩朝湯盈盈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伴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手電筒的光芒也愈發明亮。
木製的房屋,人的重量踏在上頭,每一步都“咚咚”響。
這每響一聲,湯盈盈的心臟就重重跳了一下,直到中醫站在了小孩房間的門前,距離湯盈盈隻有一米的距離。
對方離得這麼近,湯盈盈的心跳反而靜下來了,她整個人都是僵直的狀態,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著中醫在黑暗中,高大的身影。
雖然明白對方看不到自己,但是人近在眼前,湯盈盈還是難免緊張。
她雙手握拳,做好了隨時出現突發情況的準備。
中醫在房門前站定後,先是用手電筒照了一下門栓。
當發現門閂和門鎖都是完好的後,中醫又移動著光源,朝四周看了一下。
期間手電筒的光線掠過湯盈盈所在的位置時,湯盈盈心跳都快驟停了。
好在,中醫並沒有在湯盈盈的位置多做停留,反而低下頭,看了一眼地麵。
約莫十秒左右,中醫才慢騰騰地收回目光,伴隨著陣陣咳嗽,他轉過身,又回到了拐角處,然後上了個廁所後,像往常一樣回到房間,繼續睡覺。
伴隨著“吱呀”的木門聲結束,中醫的房門合上,待他回到床上後,整棟屋子又一次恢複了安靜。
湯盈盈繼續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候了許久,直到一旁的門內,又傳來了輕微的動靜,湯盈盈才回過神來,轉過身往門的方向一看。
隻見小孩不知什麼時候從床上下來了,此刻他正踮著腳尖,一手握著鎖,另一手卡著鐵絲,插入鎖後往裡頭輕輕一撬。
下一刻,隻聽“哢噠”一聲,門鎖就這麼輕鬆被打開了。
“咦?”湯盈盈瞪大眼睛,剛剛的驚險都拋之腦後,見小孩將鎖摘下來,輕輕將門打開,湯盈盈好奇地道:“你怎麼突然會開鎖啦?”
小孩拉開門,看著門外湯盈盈的方向,死死盯著她,許久沒有說話。
湯盈盈這才發現,小孩沉著臉,下顎繃得緊緊的,原本就不長的頭發,此刻全被虛汗打濕,軟軟地貼在額頭上,襯得那原本就瘦弱的小臉,更加麵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又淩厲又狼狽。
湯盈盈驚詫地看著小孩,他這模樣,怎麼比湯盈盈這個身在門外的人,看起來還要緊張似的。
“你沒事吧……”湯盈盈摸了摸小孩濕漉漉的頭發,輕聲問道。
她的手碰到小孩皮膚的那一瞬間,小孩一下子回過神來,緊緊地抱住了湯盈盈的胳膊。
“盈盈,對不起……”小孩抱著湯盈盈,臉埋在她的袖子裡,小聲嗚咽道。
“怎麼啦,我又沒事,你和我說什麼對不起呀。”湯盈盈被小孩抱著,整個人都有些懵了,見小孩格外難受的模樣,她輕聲安撫道。
小孩卻是緊緊地抱著湯盈盈不說話。
湯盈盈見他情緒不太好,便不再多說,隻彎著腰輕輕地拍著小孩的後背。
幾分鐘後,小孩這才逐漸冷靜下來,但不論湯盈盈怎麼問,他都不肯說話,隻是死死抱著湯盈盈不肯撒手。
“我真的沒事,出來的是那個中醫,他起來上廁所的。”湯盈盈道。
“我聽到他過來的聲音了。”小孩道。
“他是過來了,但你躲進被子裡啦,他發現你沒逃出來,就走了,彆說他了,你都看不到我,我肯定是安全的啊。”湯盈盈笑道。
大晚上的,室溫極低,在屋子內都冷颼颼的,更不用說這走道了,兩麵通風就算了,後麵還有個天井,刮得人骨頭都疼。
湯盈盈道:“沒事的,走,我們進去睡覺吧。這中醫起來一次,不會再醒來第二次了,等快天亮的時候,我再出來把門鎖上,就萬無一失了。”
湯盈盈說著,攬著小孩走進屋子裡。
臨關門前,湯盈盈和小孩一起,仔細檢查了一下門口,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紕漏。
屋外還是一片昏黑,走道上,除了灰塵與腳印之外,再沒有彆的痕跡。
湯盈盈帶來的所有東西,這裡的人都看不到,所以隻要小孩沒有出去過的痕跡,就沒問題了。
“既然你會開鎖了,明天我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在這邊給你找到個鐵絲用用。”湯盈盈一邊關上門,一邊對小孩低聲道。
兩人一同回到溫暖的被窩裡,湯盈盈將自己帶來的東西都一一收好,免得明天亂七八糟的回去。
當她向小孩要開鎖的鐵絲時,小孩的手突然躲了一下,縮到了身後,片刻後,才交出來還給湯盈盈。
湯盈盈奇怪地看著小孩:“怎麼了,這個鐵絲有問題嗎?”
“沒有。”小孩搖頭道。
湯盈盈拿回鐵絲,短短的一小根,因為使用過幾次,有些彎曲,看起來確實沒什麼異常,就沒多想。
此時已經快兩點了,湯盈盈也是在困得不行,確認無礙後,抱著小孩很快就睡過去。
睡著的湯盈盈沒注意到,躺在他身旁的小孩,自從開門後,就一直藏著手,直到確認湯盈盈睡著後,小孩才悄悄把手拿出來。
稚嫩的手掌上,滲著淋淋的鮮血。
小孩擦了擦手掌,想要讓血止住,可是傷口太深了,血一直在往外流,好在傷口不大,血也是幾滴幾滴地滲出來。
他剛剛怕被湯盈盈發現,一直藏著手,手上肌肉繃緊,壓到了傷口,血流的更快,此刻手掌攤開,冷風凍著,血液循環速度變慢,流血的速度漸漸沒那麼嚇人了。
小孩盯著自己的手掌,沉默了許久。
剛剛中醫踱步過來的時候,為了不讓湯盈盈暴露,他轉身躲進了被窩之中。
湯盈盈在門外直麵中醫,緊張的要命,房間裡的小孩也好不到哪去。
因為太過緊張擔憂,手中握著的鐵線刺破了手掌心,他都沒有發現。
中醫在門外停留的那幾分鐘,對小孩而言,簡直猶如酷刑,度秒如年。
他擔心湯盈盈的安全,也惱怒自己的無用。
出了事,隻能讓湯盈盈在外頭直麵風險,而他卻像個沒用的慫包,躲在被窩裡,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卻什麼也做不了。
這種感覺,比他被那個男人毒打,還要痛苦千倍萬倍。
他恨不得與湯盈盈交換位置,讓湯盈盈在安全的地方等候,由他來麵對風險。
然而不論他心中如何惱怒痛苦,最終他仍舊是那個躲在被窩裡的小孩。
中醫離開後,小孩立刻出去開門。
聽外麵的動靜,湯盈盈應當是無礙的,但小孩心中還是極為擔憂忐忑。
他幾乎是魂遊天外地踮起腳尖開鎖。
他的身高不夠,沒辦法使用巧勁,但偏偏這次開鎖的時候,那鐵絲卡在了他的傷口處。
小孩發現他用手掌的傷口抵著鐵絲,恰好能夠彌補身高上的差距,他當即以手掌的傷口作為支撐點,用力一轉。
果然,之前折騰了許久也打不開的鎖,這次沾著鮮血,居然迅速就打開了。
他擔心湯盈盈發現後,會心疼難受,所以一直藏著掖著,直到此時湯盈盈睡去,小孩才抽空看了一眼傷口。
傷口很小,但也很深。
對比之前被男人毒打的傷痕,簡直不值得一提。
但這隱隱的痛苦,卻能讓他頭腦保持清醒。
從遇到湯盈盈到現在,至始至終,一直都是湯盈盈在保護著他。
但湯盈盈不是萬能的,她是女孩子,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學業,會因為幾天學不會開鎖而煩惱,也會因為麻煩彆人,而不好意思。
湯盈盈保護了他這麼久,他不應當一直躲在她的身後,變成一個完全依賴湯盈盈的懦夫。
“不會有下一次了……”
小孩想到這,靠著湯盈盈,在心中小聲道。
一定不能有下次。
他要努力成長起來。
他也想保護湯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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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時空,城市的另一端。
霍洲送完湯盈盈後,很快回到了霍家。
剛進入家門,就看到坐在客廳上等候自己的霍夫人。
霍洲無奈地看著霍夫人,道:“她已經安全到家了,放心吧。”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霍夫人對霍洲道,“三個小時,霍洲,去掉來回的車程,你和盈盈單獨相處了兩個小時!”
見霍洲的神情沒啥變化,霍夫人站起身道:“難道你就沒什麼要和我交代的?”
“我們聊了一會兒。”霍洲道。
“聊什麼需要聊兩個小時,你是不是去她家了!”霍夫人快步走到霍洲麵前,質問道。
“沒有……”
“我查了你的消費記錄,你沒有買安全套!”霍夫人又道。
這回換霍洲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你是不是看我們盈盈太可愛了,竟然對她下如此毒手……你要不是我兒子,我早就報警抓你了!雖然盈盈已經成年了,但人家還是高中學生,你知不知道華國和我們不一樣,這裡的風氣比較保守,女孩子中學時期談戀愛都算早戀,更何況……”霍夫人指著霍洲道,“總之,你個渣男!”
被自己母親指著鼻子罵的霍洲:“??你沒調衛星監控?”
霍夫人老臉一紅,故作泫然欲泣之狀:“你們兩個小年輕在一起,我怎麼會看這種東西,這是侵犯隱私權的!你竟然會對我有這樣的誤解,難道在你心目中,母親就是這種人嗎……”
“我沒記錯的話,您不是非常熱衷於將監控當電影來欣賞嗎。”霍洲道。
霍夫人瞪著不買賬的霍洲,道:“所以,你是承認,對我們盈盈下毒手了?!”
“沒有。”霍洲說完,轉身要離開。
“哎,話還沒說完呢,你跑什麼?你越跑,就越心虛!”霍夫人一見,連忙追上前道,“那你們兩小時乾什麼了,親親沒?總該拉手了吧?你有沒有買玫瑰花送給盈盈啊,女孩子都喜歡花的,你這榆木腦袋,戀愛都沒談過,會被嫌棄的……”
霍洲無奈地看著霍夫人,道:“您放心,什麼都沒發生。”
“不應該啊。”霍夫人奇怪地道,“兩個小時了,整整一百二十分鐘啊,什麼都沒發生?”
“沒有。”霍洲肯定道。
“難道你不行?”霍夫人不可置信地看著霍洲,“兒子,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彆擔心,當年救你回來後,為了方便治療你的傷,我們家就已經在華國投資醫院了,經過多年的發展,男科現在已經……”
“母親,停住。”霍洲情急之下,沒忍住爆出了母語,“我很好,不用您擔心。”
“那你怎麼會一點進展都沒有。”霍夫人認真地看著霍洲,小小的眼睛裡充滿了大大的疑惑,“難道我猜錯了,你不喜歡她?沒道理啊,連從來不碰的糕點都全部吃完了,你從來沒有對一個女孩子,表露出這樣的情緒,她是那麼的特彆……”
“就像您剛剛說的,這裡是華國,她還是學生,和彆國的情況不同。”霍洲看著自己的母親,極力解釋道。
霍夫人不解地看著霍洲,就在霍洲在頭疼怎麼解釋的時候,霍夫人突然狡黠一笑:“那你就是承認,你也喜歡她了,對不對。”
霍洲聞言,當即移開目光,沒有說話。
“我就說吧,就是她,我的感覺是沒有錯的!”霍夫人激動地道,“她就是我認定的那個人,就是我最理想的兒媳,你們結婚的時候,我來幫盈盈設計婚紗,盈盈長得那麼好看,一定和仙女一樣,我要讓全球報道這一場世紀婚禮,把盈盈介紹給全世界……”
霍洲看著沉浸在幻想中的母親,緩緩道:“如果不是呢。”
“嗯?”
霍洲道:“如果明天,您突然發現又多了個李盈盈,陳盈盈,她們看起來,比湯盈盈更符合條件,更像當年的恩人,您該怎麼辦?”
“這怎麼可能。”霍夫人道。
霍洲道:“您會繼續把人邀請到家中來,像對待湯盈盈那樣,對待她們嗎。”
“我……”霍夫人一時無言。
霍洲趁此機會,轉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