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番外:倫敦(1)(1 / 2)

1894年,英國女王號。

費奇注意頭等艙那對夫妻很久了——不,或許他們根本不是夫妻。

頭等艙的票價貴得離譜,即使費奇作為一家銀行的副經理,有七百英鎊的年薪,還是不敢在這艘輪船上隨意消費。那對夫妻中的“丈夫”卻揮霍無度,不停地給“妻子”拿昂貴的水果和甜點。

費奇合理地懷疑,那位“妻子”是被強迫的。畢竟兩人之間的相貌差距實在是太大,“丈夫”雖然身形挺拔修長,氣質冷峻,麵龐卻像燒傷般恐怖醜陋;“妻子”則五官清麗,金發垂至腰際,色澤仿佛白雪映陽般淺淡。船上半個月,幾乎所有單身男性都在低聲議論她,為她魂不守舍。

有人說她是法國人,被人綁架到英國;有人說她是交際花,跟在那個男人的身邊是為了金錢;還有人說他們是兄妹,兄長麵目可怖,隻是因為得了一種怪病。人們隻願意相信對自己有利的傳聞,於是最後一種說法,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同。

一日,晴空萬裡,露天甲板上人來人往。費奇不願和那些下等人擠在一塊,來到咖啡廳,點了一杯紅茶,靜靜地看著過時的金融報紙。

這時,外麵傳來喧嘩聲,原來是那對夫妻過來了。

男人穿著垂至膝蓋的大衣,裡麵是修身的白襯衫,灰色馬甲和墨藍領帶,彆著兩枚鑽石袖扣。他攬著女子的腰,將她護在懷中,冷漠而醜陋的臉上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柔,輕聲問她想喝什麼。

費奇卻想起上次他在甲板上散步,親眼看見這個男人毫無風度地對著一群淑女,冷冰冰地說:“讓開。”

費奇自認為是一個標準的英國紳士,而作為紳士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守住女士優先的原則。他品了一口紅茶,折起報紙,正準備離開,就看見他的侄子米契爾走了過去:“你好,我是米契爾·亨特,叫我米契爾就好。請問,我能坐在這裡嗎?”

男人冷冷地看著米契爾,顯然十分不讚同他坐在這裡。米契爾卻像是沒看見一般,微笑著坐了下來,打了個響指,喚來侍者:“一杯黑咖啡,謝謝。”

侍者頷首離去。米契爾朝女子露出一個微笑:“我該怎麼稱呼你呢?”不等女子開口,他先自認為幽默地開了個玩笑,“要不叫你天使小姐好了,船上的人都這麼稱呼你。但說真的,教堂的那些天使可沒有你美麗。”

“過獎了。”女子淺淺地笑了笑,“我是白蘭芝,他是埃裡克。直呼本名就好。”

很快,侍者送來黑咖啡。米契爾喝了一口,立刻誇張地搖頭:“不對,不對,這個味道完全不對!不瞞你說,我在意大利喝過正宗的黑咖啡,沒有加糖,和這個味道完全不一樣。那個咖啡能品出麥芽般的香氣,和焦糖一樣的甜味,是不是很神奇?不像這個,太苦了,太苦了,我可喝不來。唉,我們花了這麼多錢買船票,他們卻還是用這麼劣質的咖啡豆。”

白蘭芝笑而不語。埃裡克聲音平靜地開口:“我想,你在意大利喝的是淺度烘焙的咖啡豆。淺度烘焙的咖啡豆會有麥芽香和焦糖味,咖啡的味道不同,隻能說明它們的烘焙程度不同,你手上這杯明顯是深度烘焙。”頓了頓,他冷淡地補充道,“另外,請少在彆人的妻子麵前賣弄自己,先生。”

米契爾臉色漲紅,正要張嘴反駁,聽見最後一句話,陡然睜大了眼:“什麼?你說……她是你的妻子?這怎麼可能?你們怎麼可能是夫妻?”

廳內一靜,不少人側頭望向這邊,顯然,和米契爾抱著同樣想法的不止一人。

一直保持著淺淺微笑的白蘭芝,臉上柔和的笑意消失了。

“亨特先生,”她說,“我們的確是夫妻。”

米契爾表情恍惚,像被人當眾打了幾巴掌般難堪,又夾雜著失戀的神傷和震驚。他站起身,神色迷茫地朝外麵走去。費奇不忍看見自己的侄子受挫,攔住他,低聲告訴他,那對男女不可能是夫妻。

米契爾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那她為什麼……非要說那個男人是她的丈夫呢?”

費奇抖了抖報紙:“她長得那麼美麗,如果沒有丈夫,會在船上惹出很多麻煩,明白嗎?”

“我明白了……”米契爾有些愧疚,“是我考慮不周。”

費奇不鹹不淡地說道:“你要是喜歡她,下船再追求也不遲。反正我們馬上就要抵達倫敦了。你要記住一句話,這個世界的女人都是趨利的。越是美麗的女人越是勢利,她們會拚了命地給自己標上一個好價錢。美女與野獸的故事,隻存在於童話書。”

——

輪船停靠在倫敦東部,碼頭上人山人海,擠滿了出租馬車。放眼望去,全是攢動的禮帽和揮動的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