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
紅色的液體一滴又一滴緩慢的向下滴落著,滴入水桶的殘血之中。
名為言峰綺禮的神父,正坐在桌前翻看著魔術筆記,對於那聲音毫不在意。
雙手被綁起來,吊在吊燈之上的女子早已失去意識,隻有她腳腕處被刻意割開的傷口不斷滴落著的活血,證明了她還活著。
流速很緩慢,但,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方法,令她的傷口沒有愈合,隻是這樣緩慢的慢慢往下滴血,就像生命的沙漏。
而坐在女子下方,被綁在輪椅之上被迫與她麵對麵,被膠布貼住了嘴的金發男子,也隻能絕望的發出嗚咽聲,任由自己的淚水也跟著流落。
時間過去太久了。恐怕流淌的血早已超過人體失血後致死的量,但看著一滴又一滴落下的血,他還是心中抱有微小的期望,血還在滴,那麼她就還活著!
明明,他應該祈禱血不再滴落,但現在,他卻在祈禱能證明她還活著的血滴,能繼續緩慢滴落。
神父合上麵前的筆記本,長歎口氣站起身。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選擇你們。這些無效的研究記錄全都無用之物,你們到底還有什麼殘留的價值?也許愚昧如我,現在還無法看出來。”
言峰綺禮背著手轉過身,看向垂死的女人與絕望的男人。
這是本該讓他感到愉悅,給他帶來快感的情形,此時卻意外的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就跟已經吃過正宗麻婆豆腐的人無法退回去吃辣椒粉一樣,品味過聖杯戰那種極端環境下人性極惡所帶來的快感,男人實在無法再為這種惡作劇水平的小事產生任何感覺。
“不過,多虧有你們存在,才從側麵證明一切都不是我自己的臆想。唯有這點感謝你們,作為報答,我不會立即取走你們的性命。”
當然,那也僅僅是借口。
言峰綺禮隻是想試探這兩個人在六道悟子內心的份量。
整個聖杯戰都讓他感到困惑。他總是被自己的臆想所引導,得出錯誤的結論。
就像他以為衛宮切嗣跟自己是同樣的人,但後來見到衛宮切嗣,兩人對打交談之後,他終於知道那隻是自己的臆想,他們的想法完全不同。
就像他以為英雄王吉爾伽美什不擇手段奪取聖杯,是有著怎樣驚天動地的計劃,但事實上,在許了一個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什麼的願望之後,英雄王就帶著釋然的表情化作靈子消失了。
就像他誤以為,名為悟,自稱為五條悟的存在,有著何等可怕陰謀,想要玩弄整個魔術師的世界才會介入此事,所以他才想參與其中,成為真正極惡存在的信徒,結果卻發現自己才是被玩弄的一個。
五條悟根本不是他所認識的悟,這是在他見過對方,最終在對方的攻擊下狼狽逃走後得出的結論。
他也無從得到名為悟的少年的情報,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幻覺,聖杯帶來的陰影,自稱為悟的少年似乎根本不曾存在。
直到他找到了肯尼斯——是的,他跟他的未婚妻還活著,在聖杯戰之中偽造了假死逃離了聖杯戰的兩人竟然還活著!
很容易通過客觀線索拚湊出一個結論,少年不僅跟他們一起行動,還救了他們的命。
如果僅僅是利用,完全無需做到這樣的地步。
言峰綺禮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
他不能接受的,恐怕是自己的臆想跟現實之間的重大差異。
他以為找到了自己前進道路的領路人,卻發現對方所走的並非他所以為的那條路。
他想切實的證明自己在聖杯戰所經曆的一切並非虛妄,因此才劫持了肯尼斯跟索拉。
對他來說,如果少年沒有來,他殺了這兩人,將會是非常愉快的體驗,那會證明他的臆想是正確的,那個人的確是神送來給自己的啟明星。
如果少年來了,當著少年的麵殺死這兩人,也會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雖然會證明他的臆想是自身錯覺,但是也同樣證明了少年依然是神送給自己的禮物,毀掉對方重視的東西,讓他充滿憎恨又不甘的被奪走一切,自然也會給自己帶來至高無上的快樂——很明顯,這也是神的一種啟迪。
言峰綺禮甚至覺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如果有機會能殺死少年,他的靈魂可以獲得升華與救贖。
如果無法做到,那就讓對方痛苦而又憤怒的記著這一刻,記著自己對於他人的命運無能為力,記著是誰奪走他的快樂——想一想,真是一個不錯的再會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