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枝沐浴出來:“初一呢?”
青梅在鋪床,聞言手中動作一頓,小聲道:“回殿下,初一小主子悄悄去找太子殿下了。”
林驚枝聞言沉默許久,有些失神盯著搖曳燭火。
她容顏嫻靜,嬌媚眼尾微調,慵懶坐在妝奩前,雪白的指尖握著玉梳從還掛著水珠的烏發上梳過。
“阿娘。”初一從屏風那頭小心翼翼探出一個腦袋。
他有些可愛的吐了吐舌頭,小短腿噠噠噠的跑上前,抱著林驚枝的胳膊撒嬌:“阿娘,我是悄悄去看爹爹的。”
“阿娘不生氣好不好?”
林驚枝又怎麼舍得生初一的氣,伸手格外溫柔拍了拍初一的腦袋,指著耳房方向:“快些去沐浴。”
“這個時辰你該睡覺了,明日五更天得起床跟著你雲誌舅舅習武。”
習武比練大字更辛苦,特彆的冬日晨間,有時候天都沒亮。
初一很乖,他點點頭,自己拿了丫鬟準備好的放在春凳上的換洗衣裳,就去二房沐浴。
林驚枝對他十分寵愛,但也不乏嚴厲。
初一這個年歲,正是小孩子貪玩的時候,但他該書的書和學的本事,一樣都沒落下。
半時辰後,初一洗得香噴噴出來。
“阿娘。”
“今晚陪初一睡是嗎?”
林驚枝接過晴山遞上前的乾淨巾帕,坐在初一身後,動作輕柔幫他擦發絲上的水珠。
聞言,她輕輕點頭:“嗯,今日阿娘和初一一起睡。
初一的頭發烏黑濃密,發根很硬,和裴硯一模一樣。
林驚枝看著從掌心穿過的發絲,纖長睫毛顫了一下:“你去看爹爹,他可用了晚膳?”
初一想了想:“我給爹爹送芙蓉酥,發現爹爹身上燙得厲害,但是爹爹不承認。”
“晚膳放在外間,初一走的時候,爹爹一口都沒有吃。”
“阿娘要不要請寂白婆婆過來,再給爹爹瞧一瞧。”
“初一聽雲誌舅舅說,生病久了不看郎中、不喝藥藥,會死掉的。”
林驚枝掌心一抖,眼底情緒波動得厲害。
她勉強穩住聲音:“今日你寂白婆婆有給他看過。”
“等會阿娘叫宮婢再送些湯藥過去,好不好。”
初一搖頭,有些可憐兮兮看著林驚枝:“初一怕爹爹死掉。”
“阿娘不如去看看,爹爹第一次來府中睡覺,也許晚上一個人會怕怕的。”
“初一讓晴山姐姐在外間陪著,阿娘去陪陪爹爹。”
林驚枝無奈歎口氣,把初一抱在懷裡。
她不能理解究竟是因為血脈相連,還是因為裴硯時常偷偷來見他,初一對裴硯生病的事情格外上心,她並不想寒了孩子的心。
“好。”
“初一睡著後,阿娘就去爹爹。”林驚枝把初一抱起來,輕輕放在榻上,扯過衾被幫他蓋好。
初一乖巧閉眼,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林驚枝站起身,接過晴山遞給她的披風,獨自一人,提著一盞被風吹得微微有些晃動的宮燈,往裴硯暫住的地方走去。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婆子守在門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林驚枝再門前駐足許久,才深吸一口氣,抬步邁進屋中。
裴硯在她踏進屋中的瞬間,就睜開了眼睛。她步態輕盈,透著幾分小心翼翼。
他卻連出聲都不敢,屏住呼吸,因為疼痛也夾雜了緊張,衾被下的手臂輕輕的顫抖,鬢角有冷汗,喉嚨乾澀。
“裴硯。”
“我知道你沒睡。”
林驚枝站在離裴硯還有步的地方,突然停下。
她聲音有些冷,一張明媚嬌豔的小臉,比起曾經更多了幾分初為人母的柔美,纖腰隱隱一握,曲線更顯玲瓏,多了一絲韻味。
裴硯睜開眼睛,雙手手臂撐著床榻,坐了起來。
“枝枝。”他啞著聲音喊她,漆眸藏著碎星一樣的微光,繾綣深情。
林驚枝仿佛沒有看見一樣,避開他的視線,麵無表情伸手,冷白的掌心落在他額頭上,卻被他的體溫驚得指尖一蜷,連呼吸都重了。
“我去喊寂白過來。”林驚枝淺淡的眸光,映著兩道清冷如皎月的疏離。
裴硯伸手,覆著薄繭的掌心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聲音虛弱:“彆走。”
“求你。”
“就陪我一會兒。”
他應該是燒迷糊了,瘦削的背脊靠在大迎枕上,一雙漆眸深深盯著她。
林驚枝往外走的步伐一踉蹌,整個人沒站穩就直接倒在他的懷裡。
他寬大掌心,並不敢去摟她的腰,隻是隔著衣裳虛虛放著:“我沒生病,隻是在水牢裡泡太久了,睡一晚就好了。”
“枝枝,陪陪我,就一會兒。”
裴硯的聲音祈求,含著幾分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謹慎克製。
林驚枝沒有動,垂下眼簾任由裴硯抱了她一刻鐘,才伸手去掰他的掌心:“我讓寂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