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三十一年,金秋。
月氏新君白玉京,攜使臣抵達燕北汴京皇都。
因中宮無後,曾如日中天的賢妃沈氏,被大皇子一事牽連已徹底失寵,導致五姓沈氏在燕北的聲望也不如曾經。
宮宴之事一再耽擱,最後由天子蕭禦章敲定,設在汴京西郊的皇家獵苑,舉辦停了多年的秋日狩獵活動。
林驚枝作為六皇子妃,就算裴硯把她護得再好,不容許任何瑣事惹她煩心,但月氏新君到訪,當太後提出讓林驚枝一同跟著時,裴硯斟酌許久,勉強點頭應允。
到了秋獵那日,林驚枝雖不騎馬,但也聽了太後的提議,穿了身胡服。
胡服在百年前就已傳入汴京,為了騎射方便多為貼身窄衣樣式。
她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開襟翻領長袍,領口和袖口都繡著精致的纏枝花紋樣,袖口的花蕊用珠寶鑲嵌,纖革帶把她不盈一握的纖腰緊束著,身上掛著香囊和裝飾用的精致寶石匕首。
長褲、革靴,胡帽配以輕紗,既能遮擋住她瑰姿豔逸的容貌,又能遮擋獵場裡揚起的風沙。
當林驚枝跟在太後鐘氏身後出現時,正在同白玉京說話的裴硯,目光驀地一頓,那雙暗藏神光的漆眸深處掀起波瀾。
他不禁想到前日夜裡,她嬌|吟的模樣,軟著語調求他莫要在她雪白脖頸落下吻印,因為這幾日她要同太後一起打理秋獵瑣事,不能在長輩麵前失了莊重。
但是裴硯從未想過他愛極了的妻子,竟會以這般模樣出現,緊窄的胡服勾勒出她曼妙身姿、楚楚動人。
裴硯眸光逐漸變得有幾分危險,他無法肯定自己會不會控製不住,哄她回去換一身衣裳才好。
獵場有風,秋日陽光和煦落在林間,映在裴硯深邃漆黑的眸底,熠熠閃光。
他不由自主往前邁了一步,顧不得太後打趣的神色,伸手牽過林驚枝垂在身側的掌心,用極低的聲音朝林驚枝道:“枝枝,今日好美。”
林驚枝先是一愣,下一瞬紅了臉頰。
她掌心被裴硯握著,想抽出手,卻發現他用了力氣。
獵場四周,除了伺候的宮婢內侍外,汴京城有頭有臉的勳貴都來了,這些人同樣或是好奇,或是嫉妒悄悄打量她。
白玉京藏著寬大袖擺下的掌心微微一顫,他努力克製的情緒,隻是輕輕掃了林驚枝一眼,然後就垂下眼睫盯著腳下的土地發愣。
不是不看,而是根本不敢看,那張臉和他記憶中的模樣如此相似。
“冷不冷?”裴硯往側邊邁了一步,用寬闊背脊擋住了身後猶如有實質一樣的視線。
林驚枝朝裴硯微微一笑:“今兒日頭好,不冷。”
太後瞪了裴硯一眼:“等會子要進圍場狩獵,你小心些。”
“可彆傷了各自的和氣。”
太後的叮囑也不是沒有道理,裴硯在汴京如日中天已是既定的太子人選,宮中皇子雖不多,但各個都成年,難免會發生些許摩擦。
裴硯笑了一下,朝太後點頭:“孫兒自然知曉。”
“等會兒枝姐兒,倒是要勞煩皇祖母費心護著了。”
太後哭笑不得瞪了裴硯一眼:“哀家知曉你這媳婦是當寶貝疙瘩疼的。”
“等會兒枝姐兒就跟在哀家身旁,哪兒也不去。”
“這下,你總歸要放心了。”
林驚枝一雙桃花眼清澈無比,裴硯和太後說話也並未壓著聲音,她聞言臉頰紅得厲害,裴硯寵她從未瞞著眾人。
平日她也都待在驚仙苑裡,除了裴漪珍和裴漪憐陪同外,她基本不會獨自出門。
小半時辰後,圍獵開始。
雲暮跟著裴硯翻身上馬離開,山蒼留下負責保護林驚枝。
爐子裡燒著茶水,霧氣騰騰。
林驚枝陪著太後坐在帳子裡,不過是聊些尋常話題,一旁還有裴漪珍和裴漪憐,以及長公主蕭初宜作陪,賀公公候在大帳裡頭親自伺候。
等宮婢從檀木匣子裡翻出葉子牌,幾人準備打發時間的時候,帳子外傳來了請安的聲音。
鐘太後擰眉一聽,這聲音竟然是沈家太夫人崔氏的說話聲。
她朝賀鬆年擺了擺手:“喚進來吧。”
“哀家許久未見她了,自從沈家那位嫡女失蹤,聽說病了小半年了,這會子獵場既然來了,哀家見見她也好。”
“是。”
不一會兒,帳子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宮婢掀開大帳,沈太夫人崔氏竟由沈樟珩攙扶著走進帳中。
鐘太後一愣:“沈將軍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