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後翻圖片,突然看著周決明笑了下:“我剛剛過來,還拍了張你們的照片。實在是因為…你們當時的站位和周圍環境太好看啦,就像幅靜態圖畫,所以我沒忍住拍了張。”
說著話,她已經翻到今天拍攝的最後一張圖。
剛剛雜亂的背景,水平高度突然降低,顯出其中兩道黑色背影。兩人個子相近,同是長款衣服,望向同一個方向。
圖片唯一的亮色,大概就是頭頂輪廓模糊的殘月和江誡露出來的後脖子。
風亂吹,兩人的衣擺飄起,但人在風中未動。
旁邊的江誡也微垂目光看向那張圖片,他莫名從圖片中感受到點曖昧來,一種冷風中帶著熱度的清涼曖昧。
他看向對麵周決明的臉,突然很想點一支煙。
…
等車駛到周決明家的小區外,已經晚上十點多。
冷冬深夜的大路上,已經沒幾個人。
下車後,周決明和江誡往樓上走,江誡卻突然停住腳步。江誡的耳朵被凍的白生生的,光禿禿的脖頸線條明顯,他對周決明說:“我去買個東西。”
周決明點點頭,然後轉身往樓上走。
車還停在路口沒走,江誡過去找了一趟路遙遙,之後進了家24小時便利店。
江誡想買包煙。他抽煙不挑,涼點的辛辣的爽/滑的都能抽。
但小店裡隻有幾家外國品牌的香煙,江誡隨手挑了包白色盒裝的。
他慢慢走回周決明家的樓沿下,先沒上樓。停在原地,微微靠著身後冰涼的牆壁,看著昏暗的路燈和稀薄的霧氣發了會呆,才從盒中敲了根煙出來。
入口,味道太香甜柔和,江誡隻吸了一口便置於空氣中讓它自燃。
煙霧自指間嫋嫋升起,融入蒼茫霧色。
江誡另隻手從兜裡摸出手機,看了看剛存入的一張新照片。
然後他輕輕滑動手指,相冊裡存著的另外一張出現在眼前。夏季烈日,陳躍謙穿著短袖搭著他的肩,笑的張揚。江誡透過遙遠的時間和空間,都能感受到照片裡麵透出來的懶洋洋的熱度。
江誡輕動手指,又撥回去,看向再次恢複冷色調的手機屏幕。
原來夏天,已經過去好久了。
一根煙的時間,江誡扔了打火機和煙盒,手插在兜裡上樓。
…
12月中旬,周決明開始進入期末季。
他選的課程多,排的密,學分還高。所以相較起來,彆人是一周五門考試,他是彆人的兩倍還多。
概念類記憶類的知識,於他而言不難。
難的是,周決明要在複習和考試中,必須轉換自己強硬的邏輯思維和下意識的理性觀念。
周決明平時每天的學習時間就不短,所以這段時間依舊是遊刃有餘的。但他的眼下仍舊冒出了點淡淡青色。
江誡早上起來時看見,還裝作不經意的問了問:“晚上沒睡好?”
周決明剝開顆水煮蛋,搖搖頭:“沒睡夠。”
江誡再次偏頭看向對麵,低垂眉目的周決明微微打了個哈欠,江誡心裡冒出點好笑來。
沒睡夠這種有點孩子氣的話,也能從周決明口中出來。
但他轉念一想,這段時間以來。周決明給他留下的印象,似乎本來就是這樣。
帶著點隨意的認真和誠懇,他並不會偽裝自己,有什麼說什麼。
這種矛盾的感覺,出現在他身上,更多的像是他對周圍的不甚在意,其實有點說不出來的冷漠。
江誡這段時間一直在線上忙碌自己新注冊的公司。周決明每天早起,他甚至跟著對方養成了標準的一日三餐的規律作息。
所以兩人常常能在早上一起吃上頓早飯。
早飯,暗自形成個規則似的,誰先醒誰準備。
江誡甚至莫名在之中找到點溫和的平衡感。並且,這似乎是他記憶以來,過的最有溫度的一個冬季。
他整個冬天都待在陽光良好暖氣充足的小房子裡,沒受到外界的半點風霜。
周決明出門前,江誡叫住了他:“你什麼時候考完?”
周決明看了眼穿著淺灰睡衣、頭發有著晨起後自然蓬鬆的江誡,邊給自己圍上圍巾邊說:“12月21號。”
江誡噢了聲:“考完那天,要不要一起吃個火鍋。”
周決明從門前轉過身來,看了眼江誡的眼睛。江誡可能從沒發現過,每每當他朝自己發出請求時,眼睛裡都會有點壓不下去的期待神色。
周決明偏頭看了眼江誡放在櫃子上的,一整個冬天都在吃的藥。
江誡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補充一句:“火鍋也有不辣的。”
周決明覺得有點好笑,但沒表現出來,他點點頭:“可以。我再叫個人,介意嗎?”
江誡猜到是誰,但還是試探著不經意的問了句:“女朋友?”
周決明搖頭:“不是。你見過的,路遙遙。”
就是這種認真,偶爾會和周決明的外觀模樣有些違和,但這種認真反而構成周決明身上的冷漠。
江誡嗯了聲,又想起這兩天周決明那屋總是很晚才關的燈,再看見周決明臉上淺薄但明顯的疲色,不太熟練的出口道:“考完就輕鬆了。”
周決明看了他一眼,唇角有個細微弧度:“謝謝。”
以往元旦前後,爺爺也會在家坐一桌老火鍋。他那些學生朋友都會來,熱熱鬨鬨擠著坐,一桌子人聊的話題重合度高,但也是雜七雜八奇奇怪怪。
周決明下樓後,吸了口外麵寒涼的空氣。
剛剛江誡提議火鍋時,他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家裡以前的那桌溫暖的羊肉湯鍋,連時間都這樣巧合。
爺爺每年都會在那時,笑眯眯的在桌上強調一遍:“暖呼呼的羊肉圓鍋。咱們吃完,新的一年都要熱乎又圓滿。”
周決明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冥冥之中,另一個時空的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