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鶯早上是被林宋羨叫醒的。
潮聲依舊, 在耳邊不知疲倦的拍打著,林宋羨聲音很溫和,就像此時撲在臉上初生的光芒。
“宋鶯, 你醒醒, 太陽出來了。”
她在明亮微弱的光線中睜開眼,首先映入視線的是那片黑夜白天交替處的粉紫色, 在海平麵上連成一線,把天空驅趕成了墨藍。
礁石安靜,一切都像在沉睡之中, 萬物間隻有風在湧動, 夾雜著清晨特有的清涼,海水氣息清鹹。
兩人麵前的火堆不知何時早已熄滅,隻剩漆黑的灰燼,她蓋著林宋羨的外套,靠在他肩上, 少年曲腿坐在那兒,手隨意搭在膝頭。
此時的世界是溫柔清冷的,他仰麵注視著前方日出,剛從夜晚中醒來的臉龐乾淨蒼白,又因為五官過於工整細致的原因, 莫名多了一絲秀弱。
他仿佛是在看日出,又仿佛透過那片光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兩人明明離得那麼近,宋鶯卻感覺好像根本碰不到他。
那輪渾圓的太陽終於從海麵中冒出了頭, 漸漸越升越高, 柔和的緋紅由淡轉深, 不知不覺,被那處泛濫出的金色占據, 鋪天蓋地的漫開,光裡有了溫度。
所有一切明亮起來。
“你在想什麼?”宋鶯終於忍不住問他,沉靜的空氣被打破,林宋羨轉頭側目,眼裡有了神采。
兩人隔著咫尺的距離對視,在此刻海邊盛大壯麗的日出中,宋鶯聽到林宋羨說。
“在想你什麼時候起來。”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肩膀,口吻沒有太大波動。
“麻了。”
“............”
宋鶯麵無表情直起身子,從林宋羨肩上離開,她把這一切都歸結於自己剛才還沒睡醒,所以在觀看太陽升起的這短短幾分鐘裡,忘記了抬起頭。
林宋羨在她離開後立刻抬手揉著肩膀,眉頭輕皺,嘴裡還輕輕“嘶”了聲,好像是真的很痛苦的模樣。
見狀,宋鶯又不禁擔憂:“很痛嗎?”
“給人當了一晚上的枕頭。”林宋羨瞥她一眼,“你說呢?”
“對不起。”她控製不住愧疚,出聲道歉。
“算了。”林宋羨神情無所謂,語調懶散,“我這是在給你贖罪。”
“誰叫我把姑娘帶出來沒有安全送回去呢。”
“這是我應有的懲罰。”
“.........”
在這座海島徹底蘇醒前,宋鶯和林宋羨把昨晚產生的垃圾都收拾了一遍,那片呆了整晚的沙灘恢複原狀,就像從來沒人來過一樣。
林宋羨埋完最後一捧沙子,踩了踩已經平整的地麵,朝她出聲:“走吧,我們該去碼頭了。”
“等等。”宋鶯環顧周圍一圈,突然想到什麼,從地上撿起一塊遺落的燒焦樹枝,一瘸一拐走到那塊大石頭前。
這是他們昨夜的避風港,也是一個路標。
宋鶯蹲在岩石前,在角落一筆一劃鄭重地寫下了幾個字。
――2015.7.25
宋。
“為什麼隻有一個宋。”林宋羨看見了她的動作,目光落在那上麵問。
“因為這代表了我們兩個。”宋鶯仰起頭,雙眸泛著琥珀色的光,麵容認真。
“這是我們的宋。”
林宋羨曾一度討厭自己的名字。
裡麵兩個共同存在的姓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隻是一個聯姻品,是維係著兩個家族關係利益的工具。
這便是他出生在這個世界的意義。
這個普普通通的早晨,隻是日出過於耀眼,陽光的溫度從上而下籠罩全身,林宋羨盯著蹲在地上的女孩,奇異的,找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歸屬感。
是我們的宋。
與其他任何無關,隻屬於他,和她。
宋鶯的腳比起昨晚已經好很多了,林宋羨給她找了根粗壯的樹枝,一路慢慢的,也可以不太費力地走到碼頭。
現在是早上六點半,距離船隻抵達還有二十多分鐘,兩人坐在海邊高高的岸上,雙腳蕩在空中,遙望著遠處開始航行的貨輪。
有海鷗在上麵盤旋,風和日麗的天氣,麵前的大海突然美得過分。
宋鶯深呼吸了一口,閉著眼睛感慨,“我想我應該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段經曆。”
“嗯?”林宋羨側頭,眼神無聲詢問。
“第一次瞞著家裡跑出來看海,第一次看到完整的日出日落,第一次在海邊過夜,第一次...”宋鶯掰著手指頭數著,話音突然變低,然後快速補充完整。
“第一次崴了腳。”她抬起腿示意,細瘦白皙的腳踝上青紫了一團,惹眼醒目,林宋羨定定盯著那一處好幾秒,才移開眼,低聲應。
“嗯,回去一定給你買最好的藥,女孩子不能留疤的。”
船好像很快就來了,輪廓由遠到近,漸漸停靠。
兩人站了起來,朝渡口走去。
門被打開,有幾個遊客陸陸續續下來,看見島上的兩人時都露出了驚訝,宋鶯解釋。
“我們昨晚不小心錯過了最後一班輪渡。”
“啊,這樣,島上經常發生這種事情,不過這裡很安全,還可以順便欣賞到日出。”船長是位大叔,聽聞笑嗬嗬地說。
這個時間回程的隻有他們兩個,整艘船都空蕩蕩,隨著海浪微微起伏,前麵飛來了大片的海鷗在空中盤旋,宋鶯趴在窗沿上,朝它們伸出手。
女生帶著那頂大大的草帽,露出半張白皙細膩的臉,鼻梁下的部分沐浴在了陽光中,隱約可以看見肌膚上金黃細小的絨毛。
她趴在那,下巴墊著手背,柔軟飽滿的唇在金色光芒裡泛著花瓣一樣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