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天下午段雪堯被救護車拉走,看著挺嚇人,到醫院以後其實並沒什麼大礙,就連那點他自己潛意識裡不怎麼願意退下去的高燒都沒多少戰鬥力,病毒細胞被燒的差不多了,剛住進醫院裡,大夫一針退燒針推進去,他這溫度退下去竟然就沒再燒起來。
連帶著段雪堯也終於從這幾天莫名其妙的偏執中脫離了出來,表麵上看似乎是退燒了的緣故人的腦筋也清醒了過來,實際上可能壓根就是這小少爺耍混耍夠了,終於舍得從牛角尖裡鑽出來了。
除了一些擦碰傷和輕微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他自己似乎也是借此冷靜了一些。
丫特彆沒人性,躺在乾淨舒適的病床上,兩隻手臂懶洋洋的枕在腦後,長籲短歎的講自個兒和魏嫌的那些過往。
病房裡除了偶爾進來給段雪堯量個體溫的護士,就肖宏一個人在,活生生聽得頭暈腦脹悔不當初——當初瞎摻和什麼,要不是給段雪堯他們倆攪合散了,後麵哪來這麼多一出接一出。
小少爺捏著自己白生生的手臂,出神的盯著手腕,張口就來:“她手腕上戴著那條自己搓的紅線,就擱以前我也愣是沒嫌棄過,因為襯著她的手太漂亮了,我就愛看,還用牙叼著磨,哈喇子給她沾的那根線濕不啦嘰的,她也不生氣,根本沒二話……就好像,我比她那條從小帶著的東西要珍貴多了。”
肖宏麵無表情的從薄薄的冰冷的電腦後麵抬起頭來,看著段雪堯小臉蒼白的樣子,把到嘴邊的惡語咽了回去。
不過段雪堯的狀態也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因為滾下樓梯導致輕微腦震蕩,醒過來之後還頭暈吐了一次,可平時嬌氣的跟什麼似的小少爺竟然絲毫沒有為身體的不舒服而抱怨一句,反倒是人躺在病床上,倆眼持續出神,一顆心早就掛在人家姑娘身上回不來了。
段雪堯忽然平白無故的歎了一聲,道:“這次回去我想換車了。”
肖宏心裡冷淡的想:說這話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出車禍剛醒呢,誰能想到您就摔了一跤。肖宏心裡直覺他沒什麼好話,不想再給他遞麥克風,於是不搭腔。
但段雪堯不在意,繼續道:“以前我開車快了魏嫌特緊張,速度一上去,她在副駕駛就坐不住了,說我又不聽,就一個人在旁邊乾著急。有時候我開著車看了眼手機,她也從來不關心我是不是在回哪個女的微信,就會說一句你開車彆玩手機,後來隻要跟她發語音的時候被她聽到我這兒有開車的動靜,她馬上就消失不回了,過半個多小時才小心翼翼的問我到地方了嗎,還開著車嗎。”
肖宏看著段雪堯發紅的眼眶,無情的給魏嫌捧了個場,“人家姑娘說的對,你開車那可不是偶爾‘看一眼’手機,一隻手把著方向盤一隻手p圖的時候都有。”
段雪堯抬起發紅的眼睛看向肖宏的時候,那裡麵的脆弱和含情脈脈就又都沒了,白眼狼似的冷冷瞪他一眼,“我現在改了。”
說完了自個兒又掏心挖肺的歎了口氣,濃重的悔意讓肖宏都有些不舒服,肖宏鬆了鬆手指,放開電腦,可對著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的段雪堯又說不出什麼來。
肖宏很有自知之明,雖然有心想勸段雪堯兩句,不過這種話他嘴裡說出來估計會有什麼刻薄之類的附加效果,怕適得其反,於是乾脆就不開金口了。
段雪堯這段時間似乎是把自己折騰瘦了一些,纖長的身軀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顯得愈加單薄,也更多了一些病弱美。肖宏看看他領口漏出的皮膚和上麵的淤痕,白青交錯觸目驚心,心道長成這模樣的人難怪情路坎坷啊。
“我倆在一起那會兒還是夏天,但我經常愛穿件外套,因為好多地方空調太低,恨不得把空調當冰箱開,當然更多的還是因為臭美。嗬,但魏嫌就因為這個真心實意的以為我這人特怕冷,有次我下雨天領她去海邊,當時確實冷,我脫了外套給她披上了,結果她想都沒想馬上就一臉認真的給我披回來了,我都驚了,沒想到她比我還直男。”
段雪堯挺著一副看著不太結實的病軀,也不管肖宏愛不愛搭理他,他自個兒沒完沒了說得挺痛快,臉色還有些發白,說起魏嫌的時候卻一直不住含著笑。
肖宏這個二十六還早熟的老爺們英俊而冰冷的臉上是對這家夥一副沒斷奶似的幼稚毫不掩飾的鄙視,但鄙視之餘……又莫名的感到了一股陌生的屬於單身狗的淒涼。
“我那時候以為她是愛跟我作,”段雪堯說著臉色忽然沉了下來,繼而露出一絲慘笑,“……其實她那性格哪兒會作,作的是我。是我在欺負她……”
“我想她。想她回來,怎麼做……怎麼做才能讓她原諒我,我想她,太想了。”段雪堯說到最後語氣已近乎歎息,像是疼得說不出話來,臉上明明沒有什麼表情,卻籠罩在一層濃濃的難過當中。
肖宏臉上的表情也消失了,他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漸漸地被段雪堯身上的沉默傳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