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這世上有一種人運氣特彆好, 投了個好胎, 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 大半輩子順風順水, 還從來沒狠狠跌過跟頭,隻除了不可抗力,簡直可以算得上圓滿。

大長公主元衡就是這種人,親爹跟弟弟都是皇帝, 唯一不圓滿的便是丈夫病逝, 早早守寡,除此之外她是南齊獨一無二的大長公主,元姝那種靠著皇貴妃的寵愛長大的小毛丫頭未來還有很多變數, 除非二皇子當了皇帝, 否則跟她還真沒什麼可比性。

至於街頭的小小乞丐,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居高臨下習慣了俯視彆人的大長公主可沒覺得是多大的變數,她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在等待的過程之中考慮該如何挽回皇帝的信任, 並且就皇帝的情緒應對在心裡做好了一二三種應對方案,這時候她不由的把目光投向了和稀泥高手經淮。

為著兒子的前程著想,看來她閒暇時候也該向這位老大人討教一二了。

在長公主漫無邊際的思慮之中,小乞丐被殿前武士帶進了大殿。

朝堂之上, 站在後麵的朝臣們打眼一瞧:哎呀這小子穿著一身破衣爛衫,皮膚黝黑,還戴個破氈帽, 不就是京城街頭最尋常的乞丐嘛?不過……這幅模樣上殿,可是禦前失儀啊!

小乞丐踏進殿門,好像被滿殿朱紫給嚇到了,籠著袖子縮著肩膀頭都不敢抬,頂著文武官員的注目禮走到了前排,視線左右亂瞟,一下子就瞧見了矮榻上的四皇子,倒好像他鄉遇故知,興奮的幾步小跑就衝了過去,指著他麵上的血跡喊了一嗓子:“殿下,死胖子又打你了?”

死胖子桓延波:“……”

大長公主:“……”

她平生打交道的都是權貴階級,禁騎司隻負責審查官員,平民百姓的案子還是會交由三司按正常流程審訊,這等市井潑皮哪用得著她親自交手。

小乞丐抓著四皇子有氣無力的手,激動的上下察看,似乎連害怕也忘了,隻管嚷嚷:“殿下千萬彆動,不能再動彈,有些傷口當時瞧著不甚嚴重,沒準會要人命的。我們廟裡的小榮就是被人在腦袋上砸了一石頭,當時瞧著沒事兒,睡了一夜再也沒醒過來……”腦出血可是要人命的啊!

滿殿眾臣:“……”

傅琛低頭,拚命忍住笑意。

皇帝陛下:“禦醫……”

四皇子抬手製止了湊過來要清理傷口的禦醫,淒涼的說:“我死不足惜,就是要勞駕張二哥來殿上給我做證!”

大長公主再也忍無可忍,喝道:“大膽,金殿之內,豈容你喧嘩?”

小乞丐好像被她嚇到了,往四皇子矮榻旁邊縮了縮,壓低了聲音問:“她……她是誰啊?”

二皇子好心道:“這位是大長公主,桓表兄的親娘。”

小乞丐往前一步,好像心裡沒底,又往後縮了一步,一副色厲內荏的樣子,卻嚷嚷的滿殿皆能聽到:“我行乞路過學堂的時候,聽到先生講,子不教父之過,你家胖子……那個兒子按著殿下打,難道不是你這個當娘的沒有教好他?”

大長公主氣噎:“你個刁民!”

四皇子吃力的提醒她:“父皇……張二哥還沒向父皇行禮?”

小乞丐如夢初醒一般,抬頭往上方偷瞧了一眼,立刻有內宦喝止:“大膽,豈可直視天顏?”

南齊皇帝抬抬手,製止了內宦。

他竟然覺得小乞丐說的頗有道理,桓延波隨意欺辱皇子,難道不是做母親的教導無方,不肯約束之錯?

況且大長公主進殿,連一句關懷四皇子傷勢的話都沒說,無親無故的小乞丐進殿就直奔著四皇子去了,他心裡的天平不由又歪了一點。

小乞丐倒也乾脆,當即跪倒在地,向皇帝陛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草民張二,見過萬歲爺!”

皇帝親問:“張二,聽四皇子說,昨日是你救了他,但桓延波說你與四皇子合起夥來打了他,你怎麼說?”

唐瑛迅速扭頭往桓延波麵上掃了一眼,滿是驚訝:“桓公子說草民與四皇子合起夥來打他,怎的他臉上一點青紫紅印都沒有,反倒是四皇子被打的都快要丟了半條命?”

眾朝臣的目光俱都往桓延波那張白胖圓潤的臉上細細搜尋,就連皇帝陛下也不例外,可是彆說是一道青印子了,就連一道小劃痕都沒有,桓延波的胖臉跟剛出籠的饅頭一般,喧軟白胖,賣相極佳。

——這是挨過打的臉?

比起他的臉,四皇子那張麵目全非的臉才更有說服力,才更像受害者。

桓延波也發現了這件事情,但小乞丐當時就沒照著他臉上招呼,他一張胖臉都快氣的扭曲了,張口就罵:“王八蛋,你當時難道沒有踢老子嗎?”他在皇帝麵前嬌縱慣了,急怒交加之下更是顧不得禮儀了。

大長公主連忙製止:“延兒住嘴!”但她往日溺愛慣了,凡事由著兒子胡來,桓延波哪裡聽得進去她的話,不但大罵,還作勢要打。

“冤枉啊陛下!”唐瑛見勢不妙就往人堆裡鑽,也不管穿紫還是著朱的老大人,就往人家身後躲,偏偏嗓門不低,一把沙啞的嗓子響徹殿內:“我們走江湖討飯的,義字當先,草民少說也管著四條街的乞丐,手底下兄弟們可都瞧著呢,難道會沒事找人打架?昨日草民帶著幾個兄弟路過晏月樓旁邊的巷子,發現一個死胖子——哦不,是桓公子壓著個瘦瘦的少年郎在打,邊打邊罵,說什麼就算你告狀也沒用,說什麼你母親卑賤,你自己也是……”她好像及時止住了舌頭,但殿內誰人不知她後半截未儘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