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1 / 2)

那是她們絕不會錯認的人, 她唇邊帶著一絲壞笑,與二皇子潦草行個拱手禮:“喲嗬, 這裡挺熱鬨嘛。”就好像路人隨意探頭,順腳瞧了一眼熱鬨而已,帶著事不關己的輕鬆。

唐鶯上下牙關打顫,瑟瑟發抖, 幾乎要奪門而逃,可是觸及二皇子那溫雅矜貴的麵容,這是她一輩子也觸碰不到的男人啊……她自欺欺人的縮到了二皇子身邊,甚至還牢牢挽住了他的胳膊,腦袋往他身上一靠,低低的、柔弱無助的說:“殿下,我忽然覺得頭好暈……”

以二皇子往日的溫柔體貼,定然會趕緊抱著她回房, 緊急傳大夫過來給她把脈,說不定就能避過此節。

此刻她就跟行至窮途末路的賭徒一般, 心存僥幸想要逃脫賭場的追殺,但凡有一點點渺茫的希望都不會放棄。

阿蓮自從唐瑛踏進大廳,她就跟傻了一般,嗓子裡好像吞了一把石子, 堵的說不出話來, 隻能不斷往後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當時慫恿唐鶯冒充自家小姐的時候,肯定是鬼迷了心竅, 反正也是死無對證,可是當唐瑛活生生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才無地自容,羞愧欲死,隻能雙手抱著自己的小腹,一遍遍在心裡安慰自己:我都是為了活下去!活下去!

唐府的丫環,命運都係在主子身上,無主的丫環跟街上的野狗又有什麼分彆?

這時候,唐鬆忽然道:“小瑛——我怎麼覺得她才是小瑛?”他指的正是剛踏進廳裡的唐瑛。

唐瑛小時候去並州,與堂姐妹們玩不到一處,唐玨怕拘著妹妹,便帶著她與唐鬆玩,是以他對小堂妹印象深刻,竟是比唐佳儀姐妹們要更熟悉。

唐瑛扭頭,在年輕人急切的目光裡尋到了小時候的模樣,頓時笑顏逐開:“小鬆哥,你怎麼在這裡?”

唐鬆激動的大踏步過來,雙手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看樣子似乎想來一個久彆重逢的擁抱:“小瑛,讓你受苦了!”

傅琛手指微動,差點忍不住去拉唐鬆的腕子——總覺得他要把小丫頭的肩膀捏碎。

唐三夫人的目光在唐鶯與唐瑛麵上掃來掃去,最後停留在了唐瑛那張清爽白淨的小臉上,少女眉眼間依稀有唐堯的影子,笑起來卻更多的像唐堯的妻子白氏。

她還保持著剛才的怒意,厲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唐瑛進來之時,目光先被當間立著的二皇子及唐鶯所吸引,還未顧上去看旁邊的人,此刻循聲而去,簡直是遇見了童年的噩夢,當年嚴厲的、事事挑剔她的並州隔房三堂嬸居然出現在了二皇子府,除了比過去更為蒼老嚴苛,鬢角白發叢生,這些年可是見老不少。

“三……三堂嬸?”

“瑛丫頭,你過來——”

唐瑛幾步過去,被老婦人一把捉在手裡,她的掌心溫暖而乾燥,皮膚蒼老粗礪,就那樣緊緊握著她的手,忽然就爆發了:“都怨你爹!都怨你爹!當年我早說過,把你們兄妹倆留在並州,由我撫養,可是他不肯!他非要帶著你們兄妹倆回白城……這下子連玨兒也沒保住……”

自從聽到唐堯戰死,老婦人日夜懸心,族中雖對唐堯諸多埋怨,可麵對祠堂裡密密麻麻戰亡沙場的牌位,卻隻能無奈接受,唐家從軍的兒郎,第一次踏進軍營,就有了馬革裹屍的心理準備。……可是唐玨還那麼年輕,還未及娶妻生子,就葬身疆場,令人著實痛心。

唐瑛狼狽的轉過頭去,不敢直視老婦人,強笑道:“三堂嬸,都過去了……”

老婦人狠狠在她身上捶了一把,憤憤罵道:“狠心的丫頭,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怎麼就不知道給家裡捎個信兒?”眼淚卻順著她蒼老的麵頰流了下來,滑過嘴角嚴苛的

紋路,被多年生活蹂躪的麵目全非的樣子無力遮掩。

唐佳儀紅著眼圈來勸:“母親,小瑛也不是故意的,你看她還帶著病容,肯定吃了不少苦。”

唐鬆那個二愣子這時候插了一句:“三嬸,那一位唐瑛又是誰?怎麼我們剛進來的時候,二殿下說她才是小堂妹呢?”

他直指唐鶯,要問個究竟。

唐鶯原本靠在二皇子身上裝死,聽著唐家人認親,腦子飛速轉動,還偷偷去窺元閬的神色,見二皇子露出一臉迷茫,好像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急的就跟火上房似的,卻想不出一個好辦法,隻能“嚶嚶”兩聲,希望能喚回二皇子的注意力,趕緊給她請大夫。

可是今日的二皇子似乎遠不如往日體貼,他扯開了她攀附上來的胳膊,一臉震驚的問道:“唐小姐,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唐大帥的女兒嗎?”

廳裡所有的人都把目光對準了唐鶯,阿蓮瑟縮的直往她身後躲,就連唐三夫人也不再責罵唐瑛,注視著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厭惡的罵道:“我唐家門裡怎麼會出那種貪慕虛榮的女子?父孝未過卻打扮的妖妖調調!”

元閬注意到,從進門之後傅琛除了跟他打招呼,從頭至尾一句話沒說,表情鎮定,全無好奇,可見他早就對此心知肚明。

傅琛知情,自可鎮定如斯。

他就算知情,卻也隻能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推開了還欲往他身上靠過來的唐鶯,滿麵氣惱之下,疾言厲色:“你到底是何人?竟敢蒙騙本王?”

傅琛嘲弄的瞟了他一眼,但對方全然不接招,執拗的注視著那位假小姐,傷心的模樣就好像是這一刻才發現他帶回府悉心照顧的是位假小姐!

——真是好演技!

傅大人打心底裡佩服這位賢名在外的皇子。

難道他平日都是這麼糊弄朝臣的嗎?

唐鶯哆嗦著嘴唇,說不出半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