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1 / 2)

唐瑛從來都不是哭哭啼啼的女兒家, 不過是毫無防備之下從山崖上掉下來, 又被傅琛的話觸動了心腸, 沒控製好排山倒海的情緒而已。

待到反應過來她居然當著傅琛的麵哭了,還不管不顧指責他, 頓時尷尬的捂住了臉,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太丟臉了!

“我沒事。”她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 從傅琛懷裡脫出身, 坐了起來, 語音還帶著一點微微的哭腔,可是神魂已經歸位,七魄重聚,又是那個外表看起來無堅不摧的唐瑛,眼尾還帶著一點紅意, 極力維持著僅剩的尊嚴說:“你趕緊起來,看看都傷哪了?”

傅琛坐了起來, 忽然一言不發把她按在自己懷中, 從頭頂到肩膀到後背,輕輕拍著, 好像安慰失恃的幼兒, 啞聲說:“瑛瑛,彆一直把我往外推,彆讓我太心疼。”

少女的肩膀背部的骨骼纖細的不可思議,哪怕她穿著冬衣,卻依然能夠感受到底下支棱的骨頭, 此刻四下無人,隻有山間風聲輕悄掠過,仿佛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心裡藏了許久的話不由決了堤。

“瑛瑛,我隻是比俞安晚了一步認識你,這不是我的錯。”他從來心高氣傲,可是麵對這倔強的少女,似乎所有的尊嚴在她麵前都不值一文,他幾乎是在哀求她:“彆推開我好不好?”

唐瑛低聲但堅決的說:“你鬆開,我看看你身上的傷。”

傅琛發了狠不肯鬆開:“你告訴我,為何一定要推開我?你告訴我啊?”

唐瑛深吸一口氣,仿佛是整理自己煩亂的心緒,終於忍不住暴躁起來:“你知道我為何一定要入京嗎?什麼狗屁假的唐家小姐,充其量隻是個引子而已,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那些以換防為名的調令,那些不斷拖延的軍械糧草,到底是誰想要置我父兄於死地?置白城青壯兒郎於死地?”

“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要推開我的?”

傅琛不由低頭去看她,少女眉目凜然,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之意:“我要為枉死之人討回公道,無意兒女情長!”

“沒關係,我等你。”他長鬆了一口氣,生怕她提起抗旨拒婚的理由來拒絕他,要與俞安生死相許之類的話,他再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做不得假,也沒辦法跟一個死人爭她心中的一席之地。

還好她沒有。

傅琛生怕她再說出什麼戳自己心窩子拒絕的話,立刻“哎呦”一聲:“好疼。”還配合著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痛的情真意切。

果然隻要提到傷口,唐瑛便把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的傷處,兩個人又往樹的主乾挪過去,她檢查了一番他後背的傷口,發現外傷嚴重不說,搞不好還傷了肋下骨頭,便不敢輕忽:“我們先想辦法下去再說。”

她要背著傅琛下去,沒想到傅大人還要逞能:“我先下,你跟在我後麵。”

唐瑛攔他不住,隻能緊隨其後,兩人在崖壁的縫隙間艱難攀爬,一刻鐘之後總算是落到了穀底。

穀底積著厚厚的落葉與野草,隻是日頭偏西光線難免有點暗,唐瑛點起一堆火取暖,拉過傅琛坐在火堆旁邊替他處理背後的傷口。

傅琛能感受到身後背上忙碌的小手,半開玩笑道:“這點小傷其實不算什麼,往日執行任務比這個還重的傷都受過,我帶的手底下都是一幫糙老爺們,處理起傷口簡直讓人懷疑是在公報私仇,定然是我平日待他們太嚴苛之故。”

他後背之上有好幾處舊傷疤,還有一條從肩背到後腰處的傷口,猙獰的樣子可以想見當初有多凶險。

唐瑛時常在傷兵營打雜,致命的傷處也見的多了,倒不覺得有多可怕,有條不紊的處理傷口,止血的傷藥傅大人倒是準備的齊全,就是沒有乾淨的布條,唐瑛讓他彆轉身,褪下自己的中衣撕成兩寸寬的布條替他包紮傷口。

傅琛滿腦子跑馬,一時想到這布條的前身曾是她的貼身之物,現在卻與自己肌膚相貼,四舍五入相當於兩人肌膚相貼,一時又覺得這想法太過齷齪,隻能深深藏在腦海深處,見不得人……

他想的不少,唐瑛手底下速度也不慢,很快便處理好了外傷,又拿過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替他套在身上:“我不太會處理骨頭,肋下的骨頭若是真斷了尤其麻煩,就怕紮穿內臟,不過說不定隻是骨裂,我去削根棍子當拐杖,不行咱們先出去再說。”

傅琛見她跟隻小蜜蜂似的忙前忙後,他倒生起懶怠的情緒,巴不得兩個人在這寂靜的穀中多住幾日,或者多留半日也好:“不急,我傷口疼,先歇一歇再說。”

唐瑛冰涼的小手覆上他的額頭,很是憂慮:“不行,咱們最好是趕在入夜回營地,到時候有禦醫還有好藥。實在不行我背著你走。”

“就你這個小身板?”傅琛伸展長腿:“我怕到時候半截身子都要拖到地上。”

唐瑛板著臉凶道:“反正多長一截腿也沒見得比我更聰明,要不就砍掉算了。”也許是被他舍命救過,跟著她一起跳崖,又在他麵前崩潰哭過,連帶著懷揣的秘密也一股腦兒倒給了他,她反而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沒想到傅琛反而被她凶出了一臉笑意:“你聰明,你最聰明了。”

唐瑛總覺得他說的是反話,細心端詳傅大人的表情,見他一臉無辜的模樣,似乎真是誠心誠意在誇獎她,她冷哼一聲扭頭去瞧天色,嘴角微翹,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麵對他。

突然,傅琛拉住了她的手,壓低了聲音:“彆出聲,好像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