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巢穴(2 / 2)

他其實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都在為暗殺部效力。如果沒有夜鴉今天這樣問他,他或許永遠都不會想到這個問題。

在旁人看來,暗殺部門的人都是神神秘秘的劊子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冷血機器。

其實事實上……也和他們的看法差不多。

能夠在繁重又危險的暗殺任務中,長時間存活下來的人,都是感情淡薄甚至是麻木的兵器。

曾經和狩鴉共事過的其他暗殺者,也曾像狩鴉有意無意的暗示過,想要脫離這種見不到希望的生活。

狩鴉毫無例外的都將這些反叛邀請給無視了。

因為在他看來,在暗殺部門工作,和找一個其他類彆的工作並沒有什麼區彆。

夜鴉倒在地上,側頭突出一口鮮血。狩鴉那一腳幾乎把他的牙齒給踹斷,更是讓他的口腔內全是傷口。

他冷笑道:“我剛才問的問題,就是我的答案。”

狩鴉皺了皺眉,他沒想到夜鴉竟然會因為如此無聊的原因背叛組織。

與整個暗殺部門作對,將自己置身於隨時都有可能受到暗殺的處境,就是為了追求所謂的自由?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那次任務之後,向總部提出換一個搭檔嗎。”夜鴉低低的咳嗽幾聲,雙眼有些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像是在回憶什麼記憶深刻的往事。

狩鴉也不急著殺他,屋內的警報聲仍舊響個不停,掛在牆壁上的卵囊發出的砰砰聲愈發急促。

這本該是讓人感到急躁不安的環境,兩人一站一躺的角落裡,氛圍卻顯得有些平靜。

“咳咳咳……”夜鴉又吐出一口血,“因為我遇到了一個人,我不想讓你盯上她,隻能換一個搭檔。”

狩鴉回憶了一下那個讓他倆的關係走向轉折點的任務,那是他少有的未完成任務,任務失敗的原因,正是地上這個和他毫無默契的搭檔。

他瞬間明白夜鴉接下來要說的話,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夜鴉想說的多半是個沉悶無趣的老套故事。什麼殺手在執行任務中,被任務目標打動,一顆本以為死亡的心感受到從未擁有過的溫暖,在愛上任務目標之後,為了保護任務目標而放棄任務背叛組織。

然而夜鴉要是真的在意那個任務目標,就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對一個暗殺部門的成員說出來。

即便他們看起來都要葬身此處了,但未必沒有翻盤的可能。

一旦狩鴉活著離開禁區,夜鴉口中的那個“她”就會麵臨被泄憤殺掉的危險。

所以狩鴉得出結論,夜鴉在撒謊。

見狩鴉完全沒有被他半真半假的說辭打動,夜鴉看著越來越近的匕首,真實的感受到了恐懼。

他雖然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卻不是什麼享受死亡的瘋子。在死亡的鐮刀即將落下之時,超頻的壓力讓他在生死之間突然大喊:“難道你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

“讓你不惜丟掉性命也要保護的人!”

夜鴉死死盯住狩鴉,瞬間捕捉到狩鴉在聽到這句話時一瞬的失神!

他突然小腿一縮,伸手拔-出綁在小腿處的備用匕首之後,用腳一蹬就滾出了狩鴉的攻擊範圍!

“嗬嗬,沒想到真的問到點子上了!”夜鴉一改先前的頹喪,換回了他冷笑連連的嘴臉,“讓我猜猜,那個人是誰?”

他後退幾步,拉開和狩鴉的距離,嘲諷地上下打量著狩鴉,最後將視線停留在狩鴉的左手上。

“是那個讓你不惜折斷左手的人?”夜鴉道,“要是我能活著逃出去,一定要好好找到他見識一下……”

狩鴉的臉色瞬間變得冰冷無比,不等夜鴉說完威脅他的話,緊握匕首猛地打斷這番宣言。

夜鴉被擊中下巴之後,還有一些耳鳴症狀,此時正是煩躁無比的時候。當狩鴉不管不顧地向他攻擊之時,他也拋去了一開始的冷靜,用上了全身的狠勁,誓死要將對方就地擊殺!

而在兩人交談和交戰的這段時間,最開始一批從牆上滑落的卵囊已經趨於成熟。內部的黑影在紅光閃爍之下,焦躁地摩擦著爪子,隨時都要撕裂最後的隔膜。

狩鴉和夜鴉又是交手幾個回合,雙方都暫時無法奈何對方。

在兩人的匕首又一次撞擊之時,雙方突然退開一步,側身攻向各自的背後!

噗嗤——

利刃劃破獵食者的肌肉,將剛剛蘇醒的獵食者暫時擊退。

然而獵食者並不知道何為恐懼與痛疼,腹部超過三寸的傷口快速蠕動著,幾乎幾個呼吸之間,肌肉就擠在一起止住了血流。

隻要再過一兩分鐘,這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就會被獵食者完全治愈。

“嘖。沒有血袋,的確是有些麻煩。”夜鴉將匕首上的粘液狠狠甩開,在他前方也有一隻被割傷的獵食者。

與狩鴉劃傷的這隻一樣,兩隻獵食者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恢複著體力。

“你不是已經當過血袋了嗎,你的槍呢?”夜鴉不耐地將衝上來的獵食者一腳踢開。

縱使他和狩鴉兩人的實力能夠應對上百隻獵食者的攻擊,卻不可能在上百隻無限自愈的獵食者攻擊之下保住性命。

狩鴉將手上的血跡一把抹在匕首上,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夜鴉的話,再次衝向地上那隻獵食者。

利刃刺入皮肉之後,匕首將狩鴉的血液帶入獵食者體內。

被刺中的獵食者突然一陣抽搐,被隔開的傷口再也無法自愈,腹部的內臟順著肚皮上破洞流淌出來,不多時便失去了動靜。

隨時關注狩鴉動靜的夜鴉眼前一亮,他沒想到狩鴉真的有對付獵食者的辦法,這意味著他們或許真的存在一絲微弱的可能,能夠從這個充斥獵食者的屠宰場活著出去。

狩鴉將一個小血袋扔給夜鴉,冷聲道:“抹在匕首上,不要接觸到自己的傷口。”

“傷口碰到會如何?”夜鴉挑釁問道。

狩鴉冷笑一聲:“後果自負。”

夜鴉半信半疑地將血袋打開,突然意識到袋子裡裝的是什麼,手上一抖差點讓傷口碰到這袋充滿病毒的血液。

為了提高戰鬥力,他這幾天調-教過數個血袋,親眼見識過這些人在感染了多種病毒之後,會被疼痛折磨成什麼鬼樣子。

他能麵不改色地折磨那些飽受痛苦的人,卻不會想讓自己親自體會那種疼痛。

唰!

夜鴉一匕首割斷獵食者的脖子,地上又添了一具新鮮的屍體。

“第八個。”夜鴉默默數道。

狩鴉那邊應該也殺死了八隻獵食者,兩人加起來也不過區區十六隻。和研發中心的上百隻獵食者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麼有成就感的數字。

他和狩鴉之間必定有一場死鬥,而在此之前,還有上百隻獵食者等著他們解決。

然而他們是體力有限的人類,不是不知疲憊的怪物。

研發中心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兩麵牆壁上,密密麻麻排布的卵囊宛如一顆顆已經成熟的果實,在警報聲和警示燈的催化之下,快速從牆壁上掉落。

獵食者蘇醒的頻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快,一波波地衝向研發中唯二的兩個人類。

狩鴉不知第幾次地將迎麵撲來的獵食者踹飛,目光深沉地看著不遠處緊閉的金屬門。

能夠讓他交出性命的那人,還在那道金屬門之後,即使他無法活著離開禁區,至少也要在死前確認那人安全離開。

……

研發中心的殺戮還在看不到儘頭的持續著,與此同時的梁斐靠坐在保險櫃旁邊,絞儘腦汁地想要從獵食者的巢穴裡逃出去。

一籌莫展之時,他忽然再一次想起了他的攻略道具。

這個黑色小本子上,所有曾出現過的指示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一頁頁無意義的白紙。

梁斐並不氣餒,他此前按照攻略行事去走廊裡等待,雖然被怪物拖進巢穴,卻成功找到了夏玦。可見按照攻略行事,雖然過程不可控,但結果還是符合預期的。

那麼攻略上的另一條指示有什麼作用呢?

梁斐還沒忘記攻略讓他尋找的藍色和紅色藥瓶,即使被獵食者一路拖拽扔進巢穴,他都沒有鬆開緊握手提箱的手。

他按照記憶從一堆垃圾中摸出了那個手提箱,將兩瓶藥劑放在夏玦手裡。

“你看看這是什麼,有用嗎?”梁斐問道。

淺坑裡一片黑暗,夏玦摸黑將藥瓶打開,稍微扇聞了一點藥品的氣味。

夏玦突然兩手一抖,差點把手中的藥劑給摔出去!

他連忙將兩瓶藥劑死死握緊,仿佛這裡麵裝的不是藥品而是他的性命。

他驚恐道:“你從哪兒找來的?”

“隨便拿的。”梁斐道。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我之前用來做炸-藥的東西!”夏玦後怕道,“隻要把它們混合在一起,稍微有點震動就會導致爆-炸!”

夏玦正想給梁斐普及一下化學用品安全知識,突然渾身一震,一臉驚恐的看向梁斐:“你不會是想……把這裡炸開吧?”

“能做到嗎?”梁斐直接肯定了夏玦的推測。

黑暗中能聽到一聲清晰的吞咽聲,夏玦渾身僵硬地捏住手中的燙手山藥,一時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拒絕。

“應……應該……”夏玦聲音乾澀地將“能行”這兩個字吞回去,換成了,“應該……可以試試吧?”

隻不過要是試錯了,他們這兩個坑裡的,也就隻有屍骨無存了。

梁斐找到保險櫃的櫃門,這個巨大的保險櫃裡正好可以勉強塞下兩個人。

他們顯示在保險櫃裡點亮了照明裝置,夏玦一臉冷汗的將兩種藥品混合在一起。半透明的液體順著容器緩緩流動,夏玦的手指輕輕顫抖著,稍有不慎就會導致藥品在他手上直接炸開。

“我沒炸過樓,要是把地下建築全炸塌了,你可彆怪我。”夏玦將兩種藥品混合之後,緊張地盯著手中的藥瓶。

他其實也清楚,除了鋌而走險,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禁區的倒計時不會因為他們被困而停滯,除開空區中越來越濃的毒氣,其實禁區裡還存在另外一種倒計時。

一旦倒計時結束,整個禁區都會化為一片飛灰。

在調配好藥劑之後,兩人選了距離保險櫃最遠的地方將藥劑放置好。他們搜羅著淺坑裡的雜物,做成了一個簡易的倒計時裝置。

藥劑的旁邊,放著一條有凹陷的鐵條作為軌道,軌道頂端放置一塊圓形石頭,石頭上係著一條細線。

梁斐和夏玦躲在保險櫃裡,隻留出一條細小的縫隙,隨後輕拉細線,讓石頭順著軌道滾進藥瓶裡。

噗通——

石頭與藥瓶裡的藥劑相互撞擊。

轟!——

震耳欲聾的響聲讓淺坑裡的所有獵食者瞬間蘇醒,在這些獵食者破開薄膜之前,無數飛石碎屑爆射開來,如同子彈般射進獵食者的身體!

梁斐和夏玦在保險櫃裡捂住耳朵,隻感覺一陣地動山搖,保險櫃的金屬外殼被擊打得叮叮作響。而躲在金屬外殼內部的他們,則像是躲在一口被敲響的巨鐘之中。

嗡嗡的耳鳴聲刺入腦海,梁斐和夏玦頭暈眼花,在保險櫃內幾乎被震暈過去。

在外麵的動靜剛剛減小之時,梁斐一把拖著夏玦爬出保險櫃。

淺坑裡的一切都化作了一片狼藉,放置藥劑的角落被炸得不成樣子,甚至被炸出了一個通往地下二層的洞口!

梁斐抓著還在暈頭轉向的夏玦,奮力衝向淺坑邊緣。

靠近藥劑周圍的卵囊已經被完全破壞,被保險櫃擋在背後的數個卵囊卻得意幸存。對光與聲音極度敏感的獵食者紛紛破囊而出,因為受到爆-炸的衝擊,還沒完全恢複體力。

梁斐抓緊機會,也顧不得炸開的粘液有多惡心了,四肢並用兩下爬上淺坑,轉身將體力比他還弱的夏玦拖上來。

“跑!”梁斐吼道。

不用梁斐提醒,夏玦也知道情勢緊急,立馬使上了吃奶的力氣,卯足了勁緊緊追在梁斐後麵。

在兩人身後,剛剛蘇醒的獵食者們看到了新鮮的食物,揮舞著纖長的四肢快速追趕。

“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兒嗎?”梁斐急急問道。

“被怪物一路拖過來……誰能記得它走的是什麼路!”夏玦斷斷續續道。

兩人都不知道他們目前的位置,這意味著他們隻能在獵食者的追擊之下一通亂跑。

萬一跑進了類似研發中心的地方,豈不是剛出狼巢又入虎穴!

“往哪邊跑!”夏玦慌不擇路地問梁斐。

兩人前方出現了一左一右兩條岔口,慌亂失措之時,更讓人拿不定主意。

梁斐也不知道該往那邊跑,在緊急關頭,他忽然靈光一閃,拿出了一枚戒指。

【因果之戒】能將互有因果的人聯係在一起。

梁斐想也不想將道具使用在自己身上,一條淡淡的光弧憑空出現,一頭連接在他身上,另一頭則延伸到了他看不見的地方。

“往左!”梁斐果斷道。

光弧消失的方向就在左邊,隻要順著光弧走,他肯定能找到與與他互有因果的人。在《病毒禁區》之內,能與他相互鏈接的,必然隻有狩鴉一人!

夏玦被梁斐的果斷嚇得一愣,他本來就慌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埋頭緊跟著梁斐的步伐,懶得再考慮更多。

身後的獵食者窮追不舍,好在這些獵食者剛剛蘇醒,又受了不輕的震傷,一瘸一拐地跟在兩人身後,竟然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人。

在兩人轉過第五個拐角之後,身後的獵食者終於對他們失去興趣,放棄了追蹤。

夏玦滿臉蒼白地倒在地上,從口袋裡摸出一罐“充能飲料”遞給梁斐。

“你……你是怎麼知道走這邊的?”夏玦喘著粗氣,有氣無力地看向走廊轉角背後。

梁斐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去接夏玦遞給他的飲料,怔怔地走向走廊轉角之後。

“你發現什麼了?”夏玦疑惑道。

走廊轉角背後就是位於整個地下研究所正中心的研發中心,也是狩鴉和夜鴉被困住的地方。

梁斐順著“因果之戒”的光弧一路跑回這裡,卻被眼前的場景驚得說不出話。

隻見原本應該牢牢閉合的金屬大門,不知何時已經被打開。

金屬門的門口,倒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