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結束(1 / 2)

“段璋?段璋!”梁斐驚慌道。

段璋雙眼緊閉麵色蒼白,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早已意識全無。

梁斐慌亂又驚恐地用手指碰了碰段璋的脖子, 動脈的跳動急-促又微弱, 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停止。

他的手指控製不住地顫-抖, 小心翼翼地將段璋平放在地上,這才有時間看清密布在段璋身上的傷口。

段璋的身上有大量刀疤,這些刀疤縱橫交錯,本來就讓人幾乎找不出一塊完好的皮膚。在經曆了水下危機與魚怪搏鬥之後, 新傷覆蓋舊傷,重重疊疊地變得更加密集。

這些傷口經過湖水浸泡,原本已經開始發白, 但在段璋劇烈運動之後, 又被滲出的鮮血染成紅色。

“葉夢蕾, ”梁斐緊張道,“你知道這附近最近的物資投放點在哪裡嗎?”

孤島上的物資都是段璋帶著葉夢蕾和於濤投放的,葉夢蕾應該知道最近的物資所在地點。

葉夢蕾拿著一件衣服,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這是老大的衣服, 我把那個死變-態的衣服扒下來啦, 這件衣服還是還給老大吧。”

梁斐這才注意到, 葉夢蕾穿著一件明顯不合身的衣服。她的脖子上有幾道烏紫的掐痕, 手臂上也有抓傷。原本的衣服被撕成碎片扔在地上, 而衣服碎片上壓著喬文建的斷臂。

他瞬間猜出在他來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情, 對喬文建和小秦二人更加厭惡。難怪段璋會下如此重手, 甚至第一次在荒島殺死同類。

“你沒事吧?”梁斐關心道。

葉夢蕾知道梁斐在問什麼, 不在意地點點頭道:“還好老大醒得早,一腳就把死變-態踢飛啦。”

說到自己的遭遇,她並沒有露出驚慌後怕的表情,甚至反過來安慰梁斐道:“老大隻是脫力暈過去了,以前傷勢比現在嚴重幾倍都沒死,這次肯定也沒事的。”

“你放心留在這裡,我去找急救包,很快就能回來。”

葉夢蕾離開的背影搖搖晃晃,梁斐幾乎想叫住她,讓她先休息一會兒。然而隻有葉夢蕾知道最近的物資投放點的位置,段璋的傷勢又不能繼續拖延,梁斐隻能將手收回來,安靜地守在段璋身邊。

將段璋的傷口簡單處理之後,梁斐將小秦的手-槍拿過來,隨時保持著對叢林的警惕。

十多分鐘後,葉夢蕾撥開草叢回來,手上抱著一個沉甸甸的箱子。

箱子裡有水也有食物,剩下的全是醫療用品。梁斐動作利落地將段璋的傷口仔細包紮,隨後將他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又把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

葉夢蕾身上的傷口要少得多,隻有脖子上的掐痕看起來比較嚇人。她將傷口處理好之後,歪歪斜斜地靠在一棵樹上。

“老大的手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葉夢蕾疑惑道。

梁斐剛才忙著處理傷口,聽到葉夢蕾的提醒,才注意到段璋右手緊攥,手中似乎捏著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疑惑地將段璋的右手展開,連忙將段璋手中的東西取出來。

段璋昏迷都不忘握緊的東西,竟然是一塊半指長的小刀片!

梁斐正想問葉夢蕾這是什麼東西,葉夢蕾反而先開口了:“老大不是最討厭帶刃的東西嗎,怎麼會捏著刀片?”

段璋在失去意識後,無法控製右手的力度,此時右手手掌已被刀片劃出幾條口子。梁斐匆匆給他處理傷口,一麵疑惑道:“段璋真的不喜歡帶刃的武器?”

段璋之前曾經提到過這件事,但除了他的兩個手下,沒人會將他的話當真。畢竟這個偏好實在太過奇怪,一般人隻會認為段璋在開玩笑。

葉夢蕾肯定道:“老大從來不會開玩笑,他真的很討厭帶刃的東西。以前在監獄裡有人找茬,不管對方有多少人拿刀,老大也隻會赤手空拳地打回去,最多用用石頭凳子頭蓋骨之類的……”

梁斐決定選擇性忽視“頭蓋骨”這三個字,繼續問道:“你知道原因嗎?”

葉夢蕾點點頭,回憶道:“我和老大是同一批囚犯,老大剛被送進荒島監獄的時候,渾身上下全是傷口,他的刀疤就是那樣來的。”

梁斐聞言愣了愣,忽然感覺事情的走向,和他先前的猜想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原本推測段璋是因愛生恨,才會殺死“梁斐”的養父母,現在結合葉夢蕾的說法,似乎事情另有隱情。

葉夢蕾繼續道:“他身上的傷口都是被人一點一點故意割出來的,老大差點被折磨死。後來我和老大混熟了,才知道割他的人是他男朋友的養父母。”

養父母!

難道段璋不是主動殺人,反而是凶案中的受害者?

梁斐驚訝地張了張嘴,不自覺握緊拳頭,他看著段璋身上的陳年舊傷,感到一陣陣心疼。段璋抵觸帶刃武器的原因找到了,他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葉夢蕾咳嗽幾聲,歎氣道:“老大殺的那兩個人都是有特殊癖好的人渣,但那兩個人渣的背景在當地勢力很大,兩人被殺死後,他們的同夥反而汙蔑老大有妄想症並且蓄意殺人,甚至連他身上的傷口都隱瞞下來。”

“老大隻是個孤兒,根本沒人在意他的死活。這件事被壓下來之後,便成了荒島監獄的死囚。等老大養好傷之後,就再也不碰帶刃的武器了。”

說到這裡,葉夢蕾忽然收起悵然的表情,眼中閃過一道八卦之色。她眼神興奮道:“老大說他的男朋友叫小義,後來不知怎麼被監獄的人傳成‘曉義’,還被當成了老大的綽號。”

“斐斐,老大口中的‘小義’不會就是你吧?”葉夢蕾得意忘形道。眉飛色舞間,她甚至又說出了那個絕對不能在段璋麵前說的“死亡詞彙”。

梁斐沒和她計較稱呼問題,無奈道:“應該是吧。”

葉夢蕾驚訝道:“難怪老大對你這麼好。老大介紹你是他的前男友時,我還以為他有好幾個前男友。”

“因為老大說‘段璋娶義’,才會故意叫男友是‘小義’,沒想到小義就是斐斐呀。”葉夢蕾捂著臉頰扭來扭去,一臉歆羨道,“真是太浪漫了,為什麼現在都沒有要娶夢蕾的人出現……”

梁斐被葉夢蕾說的話雷得外焦裡嫩,差點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這是哪裡來的土味情話,哪裡看出浪漫了?!

這種尬到不行的綽號水平,比小學生還不如吧!

但他立馬想起在殺死黑魚之後,段璋一聲不吭跳進水裡,給他撈了一把黑乎乎海藻的場景。

段璋當時是想送他一束花吧,可惜沒料到水裡的嬌花上岸之後,會變成一團烏七八糟的海藻。

梁斐不自覺微微勾起嘴角,輕輕碰了碰段璋的臉頰。

平日的段璋看起來溫柔強大,麵對感情問題時,做出的事情卻單純又笨拙。

他想對喜歡的人好,便能對所愛之人捧出他的心。

葉夢蕾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一向強大到不像人類的老大竟然會重傷昏迷,無力地躺在另一個人懷裡。

但某一瞬間,她竟然感覺這樣的畫麵和諧無比,心底甚至閃過一絲真實的羨慕。

要是能為深愛之人受傷,哪怕死在他懷裡,嘴角也是上揚的吧……

葉夢蕾失神了一瞬,喃喃道:“對不起呀……”

“我第一次見你,以為你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妖精,所以對你冷嘲熱諷,沒想到你就是老大放在心裡的人……”

梁斐失笑道:“沒事,誤會能解開就好。”

葉夢蕾仍舊蔫蔫的,將腦袋靠在樹乾上:“從湖裡逃出來的時候,我第一次見老大那麼慌亂。他擔心你被魚怪抓走,連喬文建的子彈都不躲,才會受那麼重的傷。”

“老大雖然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生氣,但對我和於濤一直都很好。當初要不是老大在,我和於濤早就在監獄裡死好幾遍了。我又總是做蠢事,給老大惹了很多麻煩,還好他們都沒有嫌棄我……”

在經曆幾場戰鬥之後,葉夢蕾早已精疲力儘。她靠在樹乾上,像是終於找到傾訴對象,緩緩講述著她與段璋於濤共同經曆過的事情。

“荒島監獄的管理稀鬆,我和老大他們早就能自由在荒島上行動。一個多月以前,老大發現荒島上出現了很多從未見過的怪物,幾天之後,監獄的人注意到荒島的異常……”

“後來荒島監獄就被拋棄了,大部分獄警都悄悄撤離,隻留幾個替死鬼在監獄偽裝巡邏。這座荒島也變成名副其實的孤島,和陸地完全斷開聯係。”

梁斐聞言感到有些疑惑,段璋等人既然早就知道荒島的隱情,為什麼不想辦法逃跑,反而將監獄裡的物資到處撒,甚至在囚犯中散布虛假的逃離線索呢?

他問出了這些疑問,葉夢蕾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沉重:“因為我們都是罪人。”

“能被流放到荒島監獄的人,幾乎都罪大惡極的罪犯。老大知道我是遭受冤屈,於濤是替人頂罪,才會特意保護我們。”

“在發現荒島監獄被拋棄之後,老大推測囚犯們很快就會發現真相。便索性先一步將人放出來,散布關於離開荒島的消息,避免這些囚犯在荒島上組建成不可控的勢力。”

“如果沒有遇見你,老大大概打算在確認囚犯不會逃出荒島之後,就會找地方自我了解吧。”葉夢蕾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我以為自己是受冤被困,還總妄想保留著曾經的善意。被關在這個鬼地方這麼多年,手上早就沾了不少血腥。”

“我們這樣的罪人,就算曝屍荒野,也不會有任何怨言……”葉夢蕾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竟然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梁斐心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往她的腦袋下方墊了一塊木頭,以免她睡醒時落枕。

他剛剛站起身,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

“段璋,你醒了?”梁斐驚喜地回頭。

段璋突然睜眼,眼中一片清明,似乎根本沒有昏迷過。

他的右手動了動,察覺到手中的東西消失後,噌的一聲坐起來。

“段璋?”梁斐疑惑地看著他。

段璋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仿佛在思考什麼嚴峻的事情。梁斐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人其實根本沒睡醒。

足足過了一分鐘,段璋才真正清醒過來,確認梁斐全身無恙之後,對梁斐微笑道:“斐斐,你有沒有看到我手上的東西?”

梁斐將刀片拿出來,段璋笑著想要接過去,梁斐卻忽然把手收回來,將刀片放進自己的口袋。

“你不是討厭帶刃的東西嗎?”梁斐故意問道。

段璋愣了愣,視線還黏在梁斐的口袋上,仿佛想用眼神將刀片勾出來。

“斐斐,我身上沒有武器,你把它還給我好不好?”段璋無奈道。

這個理由太過牽強,梁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段璋在撒謊。

之前連匕首帶槍隻要是個武器就往他身上塞,現在怎麼連個半指長的小刀片都舍不得了?

“你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我就還給你。”梁斐將口袋捂住。

段璋遲疑了一瞬,終於坦白道:“因為是你送給我的。”

因為是他給的,所以連一塊破鐵片都要捂得那麼嚴實嗎!

“這是你給我的回禮,不能隨便收回去。”段璋認真道。

“那你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梁斐趁機問道。

他故意沒有說清“那天”到底是哪一天,因為對於段璋來說,唯有一天對他來說最為特殊……

——他殺人的那一天。

段璋沉默了一瞬,沉聲道:“斐斐,我以為你不想知道。”

“我現在想知道了。”梁斐態度堅決。

見梁斐回應得毫無遲疑,段璋稍作猶豫,緩緩說出了八年前的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情。

八年前,段璋還是個小混混,梁斐則是某校的學生。兩人因為偶然事件相識相知,最後成為戀人。

在梁斐八年前的生日那天,段璋本想給他一個驚喜,便在梁斐回家之前,悄悄躲在他家的花園外。沒想到卻聽見梁斐養父母在花園內的談話。

“他們收養你,隻是為了等你成年之後,將你送到某個特殊癖好的俱樂部。我當時太過憤怒,就被他們發現了。”段璋自嘲笑道。

接下來的事情段璋略過不談,但梁斐大致能猜到,那對夫妻將段璋捉住之後,將其關在秘密房間裡折磨,段璋身上的傷口就是這麼來的。那對夫妻以為段璋奄奄一息失去反抗能力,便對他放鬆了警惕,沒想到會被段璋反殺。

後來這件事情被強行壓下,段璋也被關進荒島監獄,直到八年之後,他與段璋相遇。

“如果我不問,你是不是打算永遠不告訴我?”梁斐道。

段璋凝視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我以為你會恨我,畢竟我毀掉了你的家庭。”

梁斐簡直無法理解段璋的思路,如果不是段璋,被那對夫妻折磨的人就是他了,段璋竟然以為他會留戀那些虛假的和諧。

梁斐被段璋自作主張的隱瞞氣得不行,隻能反複告誡自己,這些都是設定,都不是段璋本體的真實經曆,好不容易才平息怒氣。

“不過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這樣做。”段璋溫和笑道,他忽然捂住嘴巴輕咳幾聲,咽下口中的腥甜。

身上的繃帶又開始滲血,他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渾身的血痕,又不經意地彎了彎嘴角。

梁斐看著段璋嘴角的笑意,心臟止不住的一陣抽痛。

“彆笑了。”他忍不住道。

段璋像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笑,有些茫然地看著梁斐。

“斐斐,你以前不是說讓我多笑笑嗎?”段璋疑惑道。

梁斐怔了怔,沒想到段璋竟然將一句隨口而出的話,硬生生記了八年!

段璋又道:“以前我不會笑,總是被彆人排擠。後來你讓我多笑一笑,無論是需要討好的人,需要警惕的人,還是需要抹殺的人,都會對我放鬆警惕。”

“沒想到我們分開了這麼多年,這個習慣卻一直改不掉了。”段璋道。

“痛苦的時候,就彆笑了。”梁斐聲音低低的。

段璋卻又露出一絲笑意:“現在我很開心。”

梁斐沉默了一瞬,決定換個輕鬆一點的話題:“那你當時想給我的驚喜呢。”

沒想到他話音剛落,段璋卻動作一頓,滿眼的受傷。

梁斐表情一僵,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段璋很可能早在八年前就將“驚喜”送給他,而他剛才這樣問,明擺著是將禮物給忘了。

段璋勉強笑道:“斐斐,我送給你的戒指,你扔掉了嗎……”

梁斐的心情忽然放鬆,順應直覺將“因果之戒”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