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柯坐在一間辦公室裡，牙關緊咬，臉色鐵青。
他的左邊，鞠冰裹著一件不合身的男士禮服外套，垂著頭，蜷縮著身體，偶爾發出一聲抽泣。
石柯右邊則是管聽蓉。
她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滿臉冷笑，時不時瞥向石柯和鞠冰。
看向前者的目光很複雜，後者就隻剩下單純的厭惡。
管聽蓉會在這裡，是因為她就是那個撞破醜事的人。
剛才還在辦公室裡的老師出去了，正在安排保安把聞訊而來的學生們趕走。
可是這樣做隻能暫時避免石柯和鞠冰被圍觀——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現在參加舞會的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止都止不住。
石柯一想到後續要麵對的情況，還有家裡爸媽的反應，就一陣頭疼，看向鞠冰的眼神也越發不善。
鞠冰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眼淚汪汪地回看過來：“怎麼辦，石柯，我媽一定會氣瘋的。”
石柯一皺眉，沒吭聲。
倒是他右邊的管聽蓉冷笑幾聲：“既然如此，那就彆做這麼丟臉的事啊。”
鞠冰重新低下頭，吸吸鼻子：“我也沒想到……石柯隻是過來給我送禮服，我、我一時太激動，就想親他一下……就一下……”她捂住臉，低聲嗚咽，“是我不好……本來就是……”
“我也有錯。”石柯突然出聲，打斷了鞠冰的自責。
迎著管聽蓉愈發憤怒目光，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加速的心跳：“這件事我會向我爸媽解釋清楚的。”
他像是在安撫鞠冰，眼睛卻一直緊盯管聽蓉的雙眼。
鞠冰哽咽著抬頭：“謝謝你，石柯……你真ha啊！”
“好”字還未說完，一個巴掌迎麵而來。
“啪！”地一聲，鞠冰尖叫。
管聽蓉舉著手，五指張開，居高臨下瞪著鞠冰，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你真讓我惡心！”
鞠冰瞪大眼，眼睛哭得紅腫，臉上慢慢浮現出一隻鮮紅的巴掌印，那邊的臉頰甚至很快腫了起來。
她這個樣子，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會心生惻隱，更不用說早就知道她喜歡自己的石柯。
原本的怒火完全發不出來的，反過來多了幾分憐惜。
石柯歎了口氣，站起身擋在鞠冰麵前，試圖拉下管聽蓉的手：“蓉蓉，你這是做什麼。我說了，這件事不僅是她的錯，我也有問題。你要發火就衝我來。”
管聽蓉一開始沒動，後來手臂順著他的力道緩緩放下。
不等石柯鬆口氣，她冷哼一聲甩開他的手，冷冷道：“你還是先想想怎麼從叔叔阿姨的怒火下逃生吧。衝你來？我看你都已經自身難保了！”
她這麼一說，石柯的臉色再次難看起來。
管聽蓉這才旋身坐下，同時不忘瞪他幾眼。
石柯背後的鞠冰適時探出頭，拉住石柯一角，小小聲地：“石柯，我會幫你向叔叔阿姨解釋的。”
麵對管聽蓉急射而來的冰冷目光，鞠冰抖了一下，還是頑強挺住了。
她眼角的淚痕尚在，整個人就像一隻小兔子，還是被人打腫了臉的兔子。
就算這樣，她還是強撐著，安慰石柯，向石柯保證她會幫他辯解，一個人承擔所有責任……
明明才親口說過，她媽媽會氣瘋……
石柯又歎了口氣，握住鞠冰的手。
在後者發亮的目光中，在管聽蓉憤恨的眼神下，他把鞠冰的手從自己衣角上拉開，卻沒立刻鬆掉：“不用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吱呀——”
辦公室門被打開，剛才出去趕人的老師走進來。
老師的眼神從石柯立刻鬆開的手上滑過，又在緊張的鞠冰、憤懣的管聽蓉身上一帶而過，最後落回到石柯臉上：“石同學，我已經通知了你父母。你母親說馬上就過來。”
***
因為保安的阻攔，想吃第一手八卦的圍觀群眾並沒有得逞，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密切關注並討論此事。
倒不如說，正因為沒能現場圍觀，吃瓜群眾們的熱情加倍高漲。
人總是對“不能”的東西更容易感興趣。
現在，舞會裡的人就都在說這件事。
他們在猜測跟石柯在一起的女生是誰，被誰撞破的，又是怎麼撞破的。
對於第一個問題，石柯的同班同學倒是有點想法。
穆嫣就在跟林妍妍咬耳朵：“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女生啊？就是總是跑過來找石柯的外校女生。”
林妍妍也覺得是，可一想到鞠冰碰到這種事，又於心不忍：“不一定，說不定是其他人呢。”
“我看就是！”穆嫣卻越想越有道理，“石柯沒有其他走得近的女生，管聽蓉的舞伴我打聽過了，也不是他。除了那個外校女生，還能有誰！”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一不小心大了點，被旁邊一直豎著耳朵的小竹馬聽見了。
他立刻舉手發言：“我知道我知道！那個女生第一次來找石少時可轟動了！我們班的人都在說！我遠遠看過一眼，說實話，還挺漂亮的。”
說著一撇嘴，又用眼角餘光偷瞄了眼一直沒說話的林延鋒。
林妍妍：“……”
穆嫣：“咳咳。”她用手肘搗了一下小竹馬，讓他收斂點。
小竹馬一噘嘴，轉身跑了。
林妍妍：“他這是……”
“沒事。”穆嫣擺手，“他肯定是去打聽消息去了，我們在這裡等著就好。”
此時音樂聲突然響起，會場旁邊用來打光的夜景燈齊齊熄滅，隻剩下其中某一盞照亮中間的圓形舞池。
一對對舞伴滑入舞池，跳起交誼舞。
穆嫣笑到一半的嘴角僵住了，衝小竹馬消失的方向大喊：“等等！你先陪我跳完第一支舞再走啊！”
小竹馬早已跑得人影都沒了，哪裡聽得見。
穆嫣雙手抱頭，一臉絕望。
林妍妍沒忍住，一下笑出來。
她偷偷看了眼身邊的哥哥，向穆嫣建議：“不然讓我哥陪你跳吧。”
“誒？！”穆嫣猛地抬起頭，眼裡又驚又喜，還有點遲疑，“這……不太好吧？”
林妍妍強忍著不斷上翹的嘴角，擺手道：“反正我對跳舞不感興趣，倒是更想去吃那邊的甜點。哥，你能陪我朋友跳一支嗎？”
兩個女孩一起看了過來，林妍妍笑得狡黠，而穆嫣有些害羞又很期盼。
容羽不由想，如果真正的林延鋒在這裡，肯定行不通。
不是說他會拒絕，而是林延鋒根本就不會跳這種交誼舞。
林妍妍和穆嫣會，還是因為建秋中學集體教過，而七中哪有這個資源和精力去組織學生做這種事。
還好，在這裡的是容羽。他在先前的劇本世界中，恰好掌握了這門技能。
眼見林妍妍是真心不想去跳，容羽便點頭同意了。
反正他來這裡，本來目的就是確保石柯會出事。
現在石柯真的出事了，他也就定了心，根本不在意跟他跳舞的到底是誰。
反觀穆嫣，可能是驚喜太大，來得太突然，竟一下愣住。
還是林妍妍推了她一把，她才回過神，矜持又開心地向容羽伸出手。
林妍妍衝兩人一點頭，笑眯眯地走向點餐台。
她身後，容羽牽著穆嫣的手步入舞池。
為了表示禮貌，容羽的手一直都是虛環在穆嫣背後。
最後反而是穆嫣忍不住了，抬頭笑問：“你很緊張嗎？”
容羽正等著石家人露麵，聞言頓了一下才反問：“為什麼這麼說？”
穆嫣用下巴分彆點了一下兩側手臂：“你都沒握實，不累嗎？”
不等容羽回答，她又略帶撒嬌地抱怨道：“反正我挺累的。”
“哦，我怕你害羞。”容羽這麼說著，右手按在少女的後背上，左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穆嫣麵具下的臉真切紅了一瞬。
可她骨子裡又是個不肯服輸的，立刻笑了幾聲掩飾過去：“我才沒有害羞，明明是你緊張！”
容羽沉默一瞬：“好吧，是我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