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故勳好像還真不知道。
在容羽說出尹黎的決定後, 他足足沉默了有十分鐘之久，然後才勉強笑道“是嗎, 尹黎還是選擇留下來和兩大堡壘結盟”
他的表情讓人忍不住心酸。
就算容羽這種人，也要安ci慰ji他“還有關於祝元洲那件事。我雖然告訴了姐姐，姐姐也去找祝元洲對峙了，但因為我們沒死人，祝元洲又搬出了唐心語和方舟老大, 姐姐也隻能跟他大吵一架，做不到實質性懲罰。”
李故勳臉上的笑徹底維持不下去了，他僵著臉，梗著脖子，低聲呢喃“是嗎。沒有懲罰真的隻是因為”
容羽滿臉擔心“你沒事吧”
李故勳回過神, 沒回答，也沒搖頭。
他沉默片刻, 唏噓道“這就是和大型堡壘結盟的弊端啊。為了維係盟友情, 隻能犧牲掉無關緊要人的利益。”
莫名就被“無關緊要”的容羽眨眨眼“李哥, 現在祝元洲已經知道了，你就危險了。不如留下來, 防止祝元洲在路上對你做什麼吧。”
如果事實真的像李故勳說得那樣，那祝元洲現在肯定對他懷恨在心。
現在跟祝元洲等人離開“希望”, 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可李故勳卻義正言辭地表示“不行正因為如此，我才必須去方舟”
他向容羽解釋道“祝元洲這等小人, 如果不是他找上我, 我完全不知道他是這種人, 其他人肯定也是這樣被他蒙騙了。他現在恨我，肯定也恨你們。要是就放任他這樣去方舟，絕對會在唐老大麵前說什麼，破壞兩方基地的情誼。隻有我這個知道他真麵目的人跟過去，想辦法在唐老大麵前戳穿他的偽裝，才能保證聯盟的維係”
“李哥。”容羽一臉的感動和不安，“這樣你就危險了啊”
李故勳衝他微笑“沒關係，為了你、為了大家、為了尹黎我甘願冒這個風險。放心吧，他祝元洲固然裝得好，卻也不是一手遮天。隻要我一路上和其他人片刻不離，他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那要是祝元洲故意找借口調開其他人”
李故勳默然數秒“這種事不可能一點危險都沒有。放心吧，他祝元洲很強，我也不弱土係又先天克製風係異能，我有信心和他周旋到其他人回來”
“李哥”
“彆擔心，小昭。我一定會活著抵達方舟”李故勳握拳，雙目炯炯有神，五官線條寫滿堅毅，“活下去的一定會是我”
容羽“我相信你，李哥。”你一定會和祝元洲死在一起。
兩人相視一笑，一股兄弟情默默湧動如潮。
半個月後，李故勳總算康複到可以用雙腿走路。
基地裡少數幾個遊移不定的人，也終於下定了決心。
當最後結果出來時，無論是祝元洲還是尹黎，都吃了一驚。
全隊24人，竟有一半的人要跟祝元洲走，又有一半的人要留下。
尹黎驚訝留下人之少，祝元洲則奇怪留下人之多。
要知道他兩個多月前私底下傳播消息時，全隊四分之三的人都表示心動，現在怎麼一下少了這麼多
有疑惑，就要問。
祝元洲看向他比較熟悉的王晨“你也要留下來嗎”
兩個多月前，王晨聽說“方舟”有專門的金屬儀器製造室，可是表現得比誰都要感興趣。
王晨心說，我現在還是感興趣啊。
無奈在愛好和生命麵前，我還是得選擇生命。
他直視回去，慷慨陳詞“沒錯希望是我的家，我要和它共存亡”
祝元洲“”
祝元洲又看向阿一。
這個人就更奇怪了。
半個月前，阿一還是站在祝元洲身邊的人之一。
現在，卻跑到尹黎身後去了。
“阿一。”祝元洲喊了一聲，“你下定決心了嗎”真的不會再變了
阿一滿臉堅貞“抱歉，祝大哥。我還是覺得，希望更適合我。”
祝元洲足足盯了他有半分鐘，被唐心語戳了一下，才移開眼。
阿一鬆了口氣。
眼角餘光瞄向人群中半分不限的某個輪椅哥，發現對方衝自己一笑，又驚得渾身寒毛乍起，趕緊目不斜視。
祝元洲掃了一圈。
發現那些原本說好又臨時變卦的人，全都變成了矢誌不渝的殉道者，不由有些鬱悶。
可當著尹黎的麵，他又不好說些什麼，隻能歎口氣，故作大方“無論大家是選擇跟我離開還是留下，都是我祝元洲的兄弟。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再見麵，重新並肩作戰。”
他舉起拳頭，伸向前方。
那些要跟他離開的人自然趕緊照做，留下的人卻猶豫了一下，最後才在尹黎的帶領下一個個舉起拳頭。
祝元洲更加不愉，差不多認定這是尹黎私底下在搗鬼。
女人啊。
他不由得心想。總是喜歡耍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手段，就算是尹黎也不能免俗。
虧他以前還覺得尹黎在這方麵與眾不同，沒想到
祝元洲搖頭，和尹黎對視，溫柔笑道“無論我在哪兒，我終究還希望你始終安好。”
尹黎抿著嘴，盯著他許久沒回答。
一頭披肩紅發像烈焰在她肩頭燃燒。
那熾熱的顏色刺痛了祝元洲的眼睛，也熏紅了尹黎本人的眼眶。
然而，這種感傷轉瞬即逝。
很快，尹黎又恢複到平時的冷傲。
祝元洲一直覺得她像是一團藏在寒冰裡的火。
看似溫暖，實則冰冷。
無論他怎麼努力，總是跟她隔著一層看不見的隔膜，還總是被那層隔膜不斷刺傷。
時間久了，他也就放棄了。
祝元洲無聲歎息，最後一次向尹黎主動開口“我們要走了，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尹黎死死看著他，紅唇輕啟“一路順風，再也不見。”
祝元洲一怔，有些難堪地扭開頭。
唐心語適時向前“放心吧，黎姐，我一見到爸爸就讓他趕緊派人過來結盟。”
尹黎衝她點點頭，眼神表情都比對祝元洲要和善得多。
唐心語同情地看了眼祝元洲。
後者深吸一口氣，轉向那批打算跟他離開的人“收拾收拾東西，我們準備出發”
其實東西早就收拾好了。
兩方人馬彼此心知肚明。
原本還算和善的氛圍，在尹黎那句“再也不見”後，蕩然無存。
一離開“希望”堡壘，祝元洲背過去的臉就刷地沉了下來。
沒人敢上前詢問原因，就連跟他關係最好的唐心語都不敢貿然出聲。
隊伍在一片壓抑的氣氛中前行，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支離破碎的荒涼地麵，萬壁傾頹的倒塌建築，就連天空也是一片灰蒙。
火山爆發引起的火山灰像一頂蓋子蓋在地球上方，阻擋了陽光，看不見白雲。幾年前的燦爛晴天，現在想來宛如上一世的情景。
死氣沉沉的糟糕環境讓隊伍的士氣進一步低迷。
唐心語越發不安，在隊伍行過半日路程之後，她終於慢慢蹭到祝元洲身邊“祝大哥，黎姐那是什麼意思”
祝元洲瞥了她一眼“我怎麼知道。”
唐心語縮縮脖子“昨天她還不是好好的嗎，今天怎麼突然對你說那種話。”
祝元洲麵沉如水，眼神陰晦。
嚇得唐心語趕緊放慢腳步，悄悄退到他身後了。
祝元洲壓根沒把她的小動作放在心上，隻覺心裡被塞了一團火在燒。
那團炙熱的火苗烤得他渾身難受，焦躁不安，隻想找一個缺口宣泄出去。
但是這片災後的土地什麼都沒有，連異種都沒看見一隻，哪裡有機會讓祝元洲動手。
他又強行按捺了半日，等到本就不明朗的天空徹底變黑時，宣布安營紮寨。
這次跟他走的12人裡，有5個是戰鬥人員，以前經常外出狩獵就地露營。
剩下七個人中，又有兩三個出去過的後勤人員。所以這支隊伍建立營地的速度還算快。
祝元洲看他們處理得有條不紊，放下心來，跟鐘懷蕊打了聲招呼，就朝李故勳走去。
李故勳等他好久了。
此時見祝元洲靠近，身體不自覺就緊繃起來。
然後祝元洲卻衝李故勳笑笑“這一天下來，你腿還行吧。”
李故勳悄悄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的臉上肌肉運動，擠出一個笑“還撐得住，小昭和仙儀的手藝挺好。”
“畢竟原來是醫學生。”
祝元洲叫來一個後勤人員，讓他接手李李故勳手頭的事，又衝李故勳一揚下巴“有事想跟你私底下說，不介意吧”
李故勳笑“你現在是隊長，當然你說的算。”
兩個男人互視而笑，彼此都對對方的目的心知肚明。
等到轉過一棟倒塌的摩天大廈，本就如履薄冰的氣氛瞬間冷凝。
祝元洲似乎有什麼特彆重要的事要交代，就算轉到大廈廢墟後還不夠，還要帶著李故勳往前走。
李故勳卻在這時候一屁股歪倒在地，嘴裡倒吸一口涼氣“我的腿”
祝元洲回頭，隻見他倒在地上，一條腿在抽搐。
正是先前斷掉又接上的那隻。
“沒事吧，老李。”祝元洲口中說著關心的話，身體卻沒上前，雙腳牢牢釘在離李故勳三米遠的位置。
李故勳眼中閃過一道暗芒，一邊吸著涼氣，一邊用手裝模作樣地按摩大腿“不妨事。剛才沒注意，不小心踩到一顆小石子，有點抽筋，馬上就好了。”
祝元洲站在原地默默看著他表演。
直到李故勳的手越按越慢，才將手從口袋裡拿出“老李，你這事做的不地道。”
“哦”李故勳雙手一停，靜靜放在膝蓋上。
祝元洲“我沒得罪過你吧，怎麼要死還拖著我一起”
李故勳也不裝了。
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哪裡拖著你一起死。”
一絲笑意攀上他的嘴角，讓這個平平無奇的男人在夜晚猶如鬼魅“我分明是想讓你替我去死”
祝元洲冷哼一聲“可惜你想錯了。比起你，尹昭更相信我他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和尹黎了。你現在已經無處可去，無論是方舟還是希望，都不可能再接納你。”
李故勳冷笑“我本來就沒覺得尹昭那小子會真的信我。現在看，送他和尹黎去死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你說什麼”祝元洲勃然變色，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一停。
李故勳大笑起來“我說你女人和小舅子都要死了。你還不趕快去救他們嗎”
“你以為我會相信”
“信不信由你。”李故勳繼續冷笑，“我走之前，破壞了大門上的防禦鎖。做得很隱蔽，誰也看不出來你們恐怕都不知道，大災變之前我是個修鎖的，在這方麵我最拿手。現在基地的大門看上去很正常，但一旦異種攻擊，不出幾下就會轟然打開。到時候，躲在基地裡的人會是什麼表情呢”
他舔舔嘴，一副神往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