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羽冷眼瞧著自己名義上的侄子。
看他信心崩潰還不自知, 猶在做最後掙紮。
聶瑜絕望的表情, 十分具有感染力，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忍不住動容。
容羽就心有所觸。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 拿走聶瑜手中已經開始忙音的手機“你還想相信他”
聶瑜點頭，表情卻一片空白, 好似一場白茫茫大雪。
容羽把手機扣在自己掌心“好, 我們來打個賭。我打電話給你們公司，讓他們準備兩份通稿。一份是我說的, 一份按照你想的寫。”
聶瑜愣愣。
容羽“然後等上官施豪的反應。如果他真的有保護你的意思，我們就發你的那份。如果沒有, 還是按原計劃進行。ok嗎”
聶瑜思考了一下，發現自己這次不答應, 就真的沒機會了，趕緊說好。
容羽“當然, 我們總不能永遠拖著等他。再過三天，如果上官施豪沒反應, 你就還是得聽我的。”
“五天。”
“兩天。”
“四天。”
容羽靜靜看著聶瑜的眼睛。
聶瑜垂下眼“好吧, 三天就三天。我相信他。”
容羽這才微笑著起身“走, 出去吃飯。還是說你想繼續吃外賣”
如果有選擇，誰願意吃那種不新鮮的食物。
聶瑜猶豫了一下，還是跟著出門了。
坐在聶將弘的跑車上, 雙眼注視旁邊倒退的行道樹, 聶瑜腦子裡不斷回放之前的一幕幕。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小叔, 你剛才是不是故意的”
聶將弘扭頭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聶瑜卻越想越有道理“你故意那麼樣說，試探我對上官施豪的感情是不是不然你後麵為什麼又要鬆口你就是想試探我們兩感情你不相信我兩是認真的。”
“”容羽沒想到他自我欺騙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如果這麼想能讓這小子好受點，就隨他去吧。
聶將弘的沉默給了聶瑜勇氣。
他坐在副駕駛上，握緊拳頭“我會讓小叔知道，你錯了。你低估了我和施豪的真心。”
容羽轉動方向盤，目視前方路麵，眼角餘光瞥了眼後視鏡“想吃什麼”
“誒”
“隨便的話，我就隨便挑一家了。”
“我幫你指路。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錯的私人餐廳”
容羽“嗯”了一聲，心說總算不用再聽他強調他們是真愛了。
再聽下去，他可能會忍不住自己一直在發癢的拳頭。
到了餐廳，聶瑜迅速點好自己要吃的，把菜單遞給小叔。
趁這個機會，他總算有時間和心情仔細觀察聶將弘了。
聶瑜對聶將弘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四年前。
那個時候聶將弘十八歲，正是年少猖狂時。
聶將弘也像每個有錢家的小少爺一樣，囂張自信，唯我獨尊，就算在家裡麵對當時掌握大權的聶老爺子也是如此。
聶老爺子年輕時性格也很火爆，到老了也沒平和多少。
這一父一子撞上，自然是天雷勾地火，不對，是針尖對麥芒。
聶瑜模糊記得，有一次他路過書房時，發現書房門半掩，裡麵還傳出奇怪的“啪啪”聲。
他小心翼翼往裡麵偷看，發現是小叔跪在書房的地毯裡，**著上半身，一條皮帶像一條毒蛇一樣在他後背翻滾。
抓著皮帶的正是當時的聶老爺子。
因為角度的問題聶老爺子沒看見年幼的聶瑜，反倒是跪在地上的聶將弘看見他了。
染了一頭黃毛的少年衝他彎眼一笑，似乎完全感覺不到脊背上血跡斑斑的傷口的疼痛。
想起記憶中的黃發少年，聶瑜抬眼看向對麵。
聶將弘正垂著眼看菜單，似乎沒發現他的目光。
男人鼻梁高挺，眉眼深刻，眉宇間有一種怎麼也掩藏不掉的狂氣，那是從骨子裡散發出的。
從年少時，一直到現在。
就算聶將弘現在已年過三十，但把這樣的男人扔進大學生裡也看不出什麼違和。他甚至比一般的年輕人，更多了一股說不出的深沉。
中年人的深沉和少年人的狂氣在他身上完美融合，讓他就算頂著一頭灰毛穿高定西裝也不違和。
聶瑜總覺得這樣的小叔放在古代武俠片裡，就是那種說一不二為所欲為的魔教教主。
一想到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做得那些事，聶瑜不禁悲從中來，端起杯子喝了口冰水定定神。
從這一刻起，聶將弘在聶瑜心中的備注已經不是小叔了，而是“魔鬼”
試圖拆散天下有情人的魔鬼
容羽完全不知道桌對麵的侄子腦洞有多活潑。
他點好菜，將菜單遞給侍者，就懶散地靠在了椅子中。
這時候聶瑜不敢再多看他，又找不出能聊的話題，隻能低頭開始玩手機。
直到這時，聶瑜才看見自己的經紀人、助理、朋友、親戚等等一群人給自己發了多少短信，打了多少電話。
聶瑜皺起眉，略過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點進自己父親的頭像。
猶豫了一下還是發了句見到小叔了，然後做賊一樣地趕緊關掉窗口。
接著，聶瑜去看自己的申請好友欄。
不出意外，那條申請消息依然孤零零地懸在那裡沒有回應。
這讓聶瑜剛放鬆下來的心再次捏緊。
他猶豫半天，才鼓起勇氣點進了圍脖。
比起私人性質的微信，圍脖就顯得熱鬨許多。
這就像一個私人宅院和一個公共廣場的區彆。前者隻會有親朋好友出現，後者可能出現的人就多了，說不定會有徑直走到你麵前指著你鼻子一頓臭罵的陌生人。
聶瑜現在麵對的就是這樣一群陌生人。
就算心裡清楚不該去看，他還是忍不住，打開了自己的官微。
不出意外，在置頂圍脖下，好一番熱鬨非凡。
有粉絲安慰他表示相信他的，有黑子嘲諷他的，還有自稱是路人卻在寫小論文分析他和上官施豪關係的
什麼樣的人都有。
這些人與人之間又在互相謾罵。惡劣的氛圍絕對能讓真正的路人感官糟糕。
路人都會如此，更何況聶瑜這個當事人。
他很想這時候就發布一篇申明，說清他和愛人的真正關係。可考慮到自己之前和小叔的約定，聶瑜最終隻能強忍下去。
離開自己的官微，聶瑜又跑去那篇新聞報道下翻看評論，還有相關的熱搜超話。
他現在覺得自己是在飲鴆止渴。
明明知道不該看，還是控製不住自己。
就好像這樣做，他就能從哪些支持他的人身上汲取到足夠多的勇氣。
然而在翻到這些人的評論前，聶瑜總會先遇到那些釋放惡意的人。
社交網絡就像個大雜燴。
裡麵什麼人都有。
既有天天憂國憂民的熱心群眾，也有肆無忌憚宣泄自己負麵情緒的噴子。
這些噴子很多並沒有被收買也沒有被指使，他們隻是抓住任何一個可能機會把自己心中的黑暗麵排泄出去，哪怕這樣做會讓任何一個路過的人心情變糟
現在，有關聶瑜和上官施豪的話題就成了這樣一個垃圾場。
等到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桌時，聶瑜已經什麼胃口都沒有了。
反倒是聶將弘用手指敲了敲桌麵“吃飯時候彆玩手機。”
聶瑜“”他一個恍惚險些把那句“知道了媽”給脫口而出。
好險最後反應過來，及時收住了口。
這時候，他的手指卻不小心一錯，點進了一個新的窗口。
聶瑜下意識掃了一眼，猝不及防叫出了聲。
麵對魔鬼小叔看過來的眼神，聶瑜抽抽嘴角，主動上交自己的手機“這些八卦營銷號真是什麼都敢寫。”
容羽低頭看了眼，發現上麵拍了兩張照片。
一個是他的新座駕進入聶瑜公寓的地下停車場，一個是他站在聶瑜家裡朝鏡頭比中指。
“拍得還挺清楚。”
聶瑜扶額“不是這個問題吧。您沒看這個營銷號都把您寫成什麼了嗎”
雖然通篇沒有明說，但字裡行間都在暗示這個開豪車比中指的男人，是聶瑜的情人之一。
營銷號還在明羨暗諷地表示聶瑜不愧是豪門公子出身，就是玩得比其他人更開。前一個還沒撕扯清楚，下一個就主動送上門了。
聶瑜本以為小叔會勃然大怒，沒想到聶將弘隻是笑了一聲，就繼續吃自己的了。
他在聶瑜眼巴巴的注視下，吃下一口菜，咀嚼咽下，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這才開口“你都不在意，我在意什麼。橫豎我又不是娛樂圈的人。不過看來，隻要不涉及上官施豪，你還有點理智。”
聶瑜臉皮一僵，懷疑小叔這是故意在紮自己的心。
自己好不容易才振作了一點，感覺和小叔的關係親近了些
合著都是自己的錯覺
如同一個被紮破的氣球，聶瑜萎了下去。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相信施豪。”
聶將弘一挑眉，沒再說什麼。
但聶瑜懷疑他在心裡嘲笑自己。
因為就連聶瑜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這句話，太頻繁太乾巴，不像是強調更像是說服。自我說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