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臉不解的方義學不一樣,殷曼新頓了一下,忽然睜大了眼睛。
作為曾經陸雲挽曾經的老師,她似乎明白了攝政王究竟想要做什麼!
——人魚和人類的精神核構造不同,相比起精神力過度活躍的人魚,人類更偏向於平穩。
這或許也就意味著他們更適合精神力治愈實驗。
如果實驗成功,那人類邊緣化的地位也將會產生變化。
……這或許就是陸雲挽的目的?
殷曼新忍不住略顯激動地看向了陸雲挽。
她沒有猜錯。
在陸雲挽看來,這個世界已經畸形發展了數百年,想徹底改變人類的劣勢,不隻要靠楚玄舟,更要從根源上增強人類的力量。
這場實驗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為了自己死遁後的生活舒服一點,現在努努力很有必要!
——但是身為“大反派”的陸雲挽,當然不會承認。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輕輕用手撐著額頭說:
“這是一場雙贏的交易。你們可以獲得實驗成果,而未來凡是參與過實驗的人,甚至於實驗成功後,每個受益的人類都會成為我的助力,幫我穩固地位——無論他們多麼恨我,想與我撇清關係。”
陸雲挽的語氣輕慢,說出來的話更是自私到了極致。
這番話的靈感來源,就是那個午宴上諷刺他的少年。
聽到這裡,殷曼新心中那團剛剛燃起的火焰立刻就被澆滅了。
陸雲挽笑著看向殷曼新和方義學,他的目光冷到了極致,且略帶嘲諷。
曾經親眼看他從帝**校走向星際的師長,不知道看過多少與陸雲挽有關的新聞甚至於流言。
但他們還沒有像現在一樣清楚地意識到,這個權傾星際的攝政王,早已經不是當年帝**校裡那個強大卻又有些天真的人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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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離開了沉沐星,再一次駛入航道。
陸雲挽坐在光腦前瀏覽著有關實驗的資料。
作為陸雲挽的私人助理,楚玄舟同樣獲得了查看這些信息的權限。
看了一會資料後,陸雲挽的視線偷偷落在了楚玄舟的身上……剛才自己與方義學還有殷曼新說話的時候,楚玄舟並不在場,現在他看到實驗附加條件後,神情果然變得疑惑了起來。
主角八成也在想自己為什麼要優先人類。
陸雲挽猶豫了一下關閉了光腦。
自己剛才那番話是從彆的地方學來的,聽過原版發言的楚玄舟顯然不能隨便糊弄。
陸雲挽想了一下,緩步走到了楚玄舟的身旁。
“殿下,您覺得那群人可憐嗎?”
陸雲挽伸出手隔空觸向光屏,他的語氣平淡而隨意,聽不出情緒。
“意識混沌、失去理智,如行屍走肉一般……被束縛在海底的金屬墳墓裡,”說到這兒,他的語氣裡終於帶上了憐憫與同情,“沒有辦法像正常人一樣活著,更沒有資格死去。”
“他們曾經可以駕駛機甲,自由地去星際每一個角落,但是現在卻被困在了這裡,連選擇死亡的權力也沒有。”陸雲挽的心情也逐漸沉重了下來。
他或許不大懂那些傷員,但陸雲挽上一世的時候,卻沒有少見那些被喪屍襲擊的異能者。
以喪屍的形態活下去,對他們而言比死亡更加難受。
在低等星上被放養長大的楚玄舟,人生中並沒有“憐憫”與“同情”這一課。
實際上此刻陸雲挽的話沒有在人魚的心中激起任何一點漣漪,他完全不關心那群傷員。
但擅長偽裝的楚玄舟並沒有暴露。
少年關掉光腦,向陸雲挽微微點頭。
“殿下知道他們這樣都是誰害得嗎?”
楚玄舟稍稍猶豫了一下說:“……是戰爭?”
“不是,”陸雲挽繞過沙發坐在了楚玄舟的身邊,他認真地替少年將長發理至耳後,“是醫學中心,和儀器製造商。”
陸雲挽的聲音還和剛才一樣輕飄飄的,但是這一次他話裡的內容,終於引起了楚玄舟的興趣。
“攝政王大人為什麼這麼說?”
陸雲挽不屑地笑了一下,他隨手在楚玄舟的膝蓋上輕輕敲打著,一陣酥麻感順著腿部神經傳至全身。
“那些儀器隻是勉強維持傷員活著當行屍走肉而已,根本救不了他們,”陸雲挽看著自己的手指,悄聲對楚玄舟說,“它們最初的存在,隻是為了軍部的高額經費。”
這一次就連楚玄舟都被他的話所震驚。
剛才那幾句話要是傳出去,勢必會在星際引起軒然大波。
楚玄舟的表情取悅了陸雲挽,他突然笑著站了起來,似乎是在嘲笑楚玄舟的天真。
攝政王用力捏住楚玄舟的下巴,強迫他抬頭看向自己:“殿下,您不會真的以為帝國有這麼好心吧?又或者您不會覺得,那些隻能維持生命的垃圾儀器,值得軍部的高額支出?”
陸雲挽的話語步步緊逼。
少年有些艱難地搖頭。
但他的反應並沒有打斷陸雲挽的動作,攝政王甚至於加重了手下的力量,並溫柔的說:“殿下,您看。”
光屏忽然亮了起來。
身為攝政王的陸雲挽擁有著能夠登入軍部後台的權限。
楚玄舟看到陸雲挽竟然直接打開了有關項目報告。
就像他說的一樣,一串大到嚇人的數字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陸雲挽忽然安靜了下來,他的一切情感都藏在了那雙很沉的眼眸中,讓人分辨不來。
……攝政王在同情那些傷員嗎?
就在楚玄舟人不住產生這樣懷疑的時候,光屏上的內容字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殿下,這是那些機構和儀器背後的人。”
不出所料的是,楚玄舟在這頁報告上看到了許多熟悉的人魚貴族的姓名,但是他相信陸雲挽今天說這番話,絕對不隻是為了給自己看這些無聊的消息。
光屏又一次黑了下去。
陸雲挽慢慢慢慢靠近楚玄舟,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一寸寸縮進。
近到了讓楚玄舟產生自己將要吻上陸雲挽的嘴唇的錯覺。
熟悉的暗香襲來,少年的心跳快得嚇人。
但這一次他沒有等來陸雲挽的吻,而是聽到攝政王在自己的耳邊輕輕笑了一下,然後溫柔又遺憾地說:“除了他們以外,還有我。”
實際上報告最後一頁裡本來應該是他的名字才對。
星艦裡沉默了下來。
“……您這樣做無異於是和首都星決裂。”楚玄舟看向陸雲挽的目光複雜,難以分辨出是什麼情緒。
陸雲挽終於鬆開了手,他站直身子頗為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這樣正好啊。”
——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少不了過去與那些人魚們“互利”,但是如今身為攝政王的陸雲挽,已經不需要和貴族們“合作”了。
陸雲挽的話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楚玄舟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了其中的危險。
以陸雲挽現在的身份,要想撇清自己和人魚貴族的關係,絕對不用這樣複雜。
他這樣做得罪部分貴族事小,徹底改變人類的地位是大。
到那個時候,帝國上層所有人魚都會視他為死敵。
少年又想起了陸雲挽與自己的“賭約”,他忽然意識到……陸雲挽似乎在自覺與不自覺地借助各種方式走向毀滅。
陸雲挽是故意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恐慌感立刻朝他襲了過來。
……自己必須阻止陸雲挽。
少年垂下了頭,星艦在這個時候到達了滄芮星,並開始急速降落。
看著視窗外不斷變化的景物,還有明明就站在自己的眼前,實際上卻遙遠的好似位於星川彼岸的陸雲挽,一個念頭逐漸在楚玄舟的腦海中清晰了起來。
就像陸雲挽曾經說的一樣:“想要殺死陸雲挽,殿下缺的不是力量,而是權力。”
而想要阻止陸雲挽,自己缺的也是權力。
如果陸雲挽沒有權力;如果他不在是攝政王;如果他……成為自己的所有物。
那麼他是不是就沒有辦法離開了?
至少在今天之前,楚玄舟對權力還有統治他人都沒有興趣,甚至於不久之前,楚玄舟的目標僅僅是活下來而已。
但是現在這個發現,卻讓楚玄舟在突然之間意識到了權力的美妙。
——就像是那些被困在醫學中心,依靠著儀器當行屍走肉、想死也不能死的傷員一樣。
權力甚至可以違背一個人的意誌,將他強行留在這個世界。
等再次抬眸的時候,楚玄舟的眼底是偽裝出來的畏懼與不認同。
星艦在這個時候降落了,楚玄舟站起身沉默半晌,抿著唇有些失望的低喃著:“……我以為您這樣做是為了人類。”
楚玄舟知道自己不能讓陸雲挽發現自己的真實想法,於是時刻記著對方喜歡自己乾淨眼神的他故意這樣說。
主角果然是這個反應!
聽到楚玄舟的話,陸雲挽一邊默默感慨他果然和書裡說的一樣乾淨的和皇室格格不入,一邊又有些發愁他這樣下去可不行。
“殿下,當你站的夠高,人類和人魚就沒有任何差彆了。”陸雲挽歎了一口氣,輕輕地給了楚玄舟一個擁抱,他在少年耳邊無奈地說。
少年沉默著,就在陸雲挽演完這一出,打算放開楚玄舟走下星艦的時候,少年猛地抬起手緊緊地回抱住了他。
楚玄舟的力氣極大,陸雲挽的腰都隨之痛了起來。
他沒有看到,少年悄悄低下頭,將下巴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楚玄舟的目光變得渾濁起來——黑色的衣料下,藏著一塊齒印,那是自己送給陸雲挽第一個禮物。
……權力,隻有它能將陸雲挽留下。
楚玄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他下意識啟唇,再一次隔著一層衣料緩緩將尖利的牙齒抵在了陸雲挽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