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就像陸雲挽想的那樣,經過唐莫寒反複確認自己的態度，沒過多久人類起義軍終於通過星網聯係到了他。
又經過一番假裝與猶豫，“陸閒”終於接下了對方的邀請,並和他們取得聯係。
隻不過他並沒有選擇加入這個組織，而是選擇以“顧問”的身份協同工作。
在楚玄舟的麵前掉馬後，陸雲挽也不用再顧忌“人設”。
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後續的實驗之中,不但自己動手,還在閒暇時間不斷地為其他實驗者和人類起義軍提供資料。
一段時間下來,精神核受損的士兵已痊愈大半，帝國的戰鬥力正以驚人的速度恢複著。
“陸閒”這個名字,也逐漸成為星際人類的又一向往、無數人努力的方向。
正是這個時候，陸雲挽收到了人類起義軍的邀請,希望與他在某顆星球上見一麵。
……
宣西星地下黑市。
雖然早就知道這裡是人類起義軍的“據點”之一,但是陸雲挽沒有想到,隔了這麼長一段時間,自己竟然又來到了這個地方。
咳咳,上一次來這兒的時候,還是和楚玄舟一起……
經過重重關卡,陸雲挽終於來到了人類起義軍的核心據點。
巨大的廣場上停滿了機甲，一眼也看不到儘頭。
見狀陸雲挽也忍不住露出震驚的表情。
——這群人類的好東西比自己想的還要多,怪不得《人魚帝國》裡的主角都會選擇和他們合作！
“陸閒先生，這裡是我們的機甲停放區，”一個留著青綠色短發、少女模樣的人類帶領陸雲挽在這裡參觀，“不過大部分實戰機甲都在星艦上,宣西星這裡模擬機和報廢機甲居多。”
對方的語氣非常恭敬，儘管陸雲挽曾經反複說不用叫自己“陸閒先生”但這群人類還是堅持這麼稱呼他。
聽到對方又這麼叫，陸雲挽已經麻木了。
“我能過去看看嗎？”他索性不再掩飾,直接將自己的好奇表現了出來。
“沒問題！”女孩笑了一下立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並和陸雲挽一起向前方走去，注意到他的眼神後，又趕忙補充道，“哦對了，陸閒先生要是您想的話，也可以試著駕駛一下模擬機。”
全星際都知道，除了精神力實驗外，“陸閒”還是帝國科技大學的飛行器試駕員。
“好啊，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陸雲挽笑了一下說道。
“當然不會！”
機甲模擬機這種東西管控非常嚴格。
除了軍部和各個軍團外，就隻有地下黑市這種地方有。
當初在衍微軍團的時候，陸雲挽需要掩飾自己不能駕駛機甲的事實，所以一直強忍著很少碰它們。
不過現在身為“陸閒”的他就不用在意這麼多了。
“陸閒先生請您到這邊來！”說著，女孩就將陸雲挽帶到了不遠處一架普通模擬機邊，並非常熱情地為他打開了儀器。
下一刻，耳邊的吵鬨聲不見，陸雲挽眼前畫麵一變，恍惚間他已經來到了熟悉的空間裡。
少年臉上的笑意一點點落了下去。
“efw-8號……”陸雲挽輕聲念叨著。
這是星際最常見的學員機之一，陸雲挽曾經在原主的記憶裡見過無數次。
忽然來到“efw-8”的駕駛艙，那些記憶也再一次朝陸雲挽湧了出來。
圓弧形的視窗、冰藍色的操作盤還有稍顯陳舊的拍攝儀。
這裡的角角落落都被陸雲挽銘刻於心。
“恭喜你陸雲挽！這次測試你是本級的第一——”
“等級測試通過後，就能駕駛更高一級的機甲了……”
歡呼聲將陸雲挽的耳朵震得生痛。
記憶告訴陸雲挽，原主曾在這裡經曆過無數危機，並獲得了數不清的榮耀。
他剛想伸手捂住耳朵，刺耳的詛咒聲便又一次出現在陸雲挽的耳畔——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把你留在磐均星第一星係！”
陸雲挽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擺脫那些記憶。
然而一陣陣熟悉的刺痛感卻在這個時候向陸雲挽襲了過來。
“真不爭氣。”陸雲挽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深呼吸一下坐在了駕駛位上。
幾秒後，模擬器的視窗裡便有圖案顯現。熟悉的星辰從陸雲挽的眼前掠過，然而在刺痛感的襲擊下，他卻始終沒有辦法將手指準確地放在駕駛盤上。
“呼……”陸雲挽長舒一口氣。
那種感覺又來了。
陸雲挽的理智告訴他，自己現在應該儘快閉上眼睛從這裡出去，遠離和原主有關的一切。
但是強烈的好奇心，卻驅使著陸雲挽反複回味那些記憶。
寧願痛苦，他也要清醒。
陸雲挽緊按在操作盤上的手都在顫抖。
雖然隻是模擬機，但是完美還原efw-8的設備裡同樣設有監控監視者狀態的高級光腦。
檢測到陸雲挽的異常後，光腦立刻發出了警報。
艙門隨之打開，眾人驚恐的模樣出現在了陸雲挽眼前，與此相伴的還有遠處一架架報廢了的機甲。
劇痛之下，陸雲挽的視線本該被生理性的淚水模糊才對。
然而現實卻與之相反。
就在那群人類起義軍進入模擬器，打算將陸雲挽扶出來的瞬間，遠處一架暗紅色的報廢機甲忽然一點點變得清晰了起來。
緊接著，眼前殘破的機甲一點點變得完好。
並與陸雲挽記憶裡的樣子重合在了一起。
暗紅色的形狀，還有龐大的體積。
它和周圍那些報廢了的普通機甲完全不同。
凡是稍有常識的人都能認出：這是一架高級機甲，並且是戰毀的。
……鄰溪號。
這三個字忽然從他的腦海之中跳了出來。
“咳咳咳……那是‘鄰溪號’？”陸雲挽開口後也被自己嚇了一跳，此時的他簡直可以用氣若遊絲來形容。
“啊？對，對的……”身邊的女孩被他嚇了一跳，他們早就知道陸閒的身體不怎麼好，但是少年現在的模樣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末了女孩忽然一愣，接著立刻警惕地問：“陸閒先生，你，你怎麼知道它的名字？！”
陸雲挽的餘光看到，聽到女孩的聲音，周圍其他人的臉色也瞬間一變，朝他圍了過來。
“真的是……真的是鄰溪號。”陸雲挽沒有回答女孩的話，甚至於一貫完美的偽裝都在這一瞬崩塌。他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陸雲挽無法躲避。
他的記憶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鄰溪號”是景婉圻的機甲！
刹那間前所未有的劇痛就向陸雲挽襲了過來。
他的聲帶震顫，半晌過去一個完整的字也說不出來。
陸雲挽氣管像是被人用力扼緊一般，呼吸也隨之變得殘破。
“陸閒？！”
“陸閒先生你還好嗎？能聽到我在說話嗎？”
“您用力呼吸啊！”
“血，血！快快快，他嘴角邊流血了！”
他耳邊隱約聽到周圍人正慌亂地讓他調整呼吸，但是這樣簡單的動作，陸雲挽都完全無法完成。
陸雲挽的身體在抗拒呼吸。
此時宣西星地下黑市一片混亂，但是陸雲挽的大腦卻在疼痛中慢慢地清晰了起來……景婉圻是原主的老師，她在某次私人行動中死於一場機甲意外。
哪怕是向來詳備的軍部內網，也隻沒有留下詳細的受傷、陣亡記錄。
那裡隻有簡單的幾句話和幾個日期，看上去完全不符合規範。
……直到今天他在人類起義軍的所在地看到景婉圻的機甲前，陸雲挽都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而現在，這架如廢鐵般扭曲在一起的龐大機甲，則像一根刺似的紮在陸雲挽的心上，將那個深埋於心底的答案與他的血肉一起挑了出來。
——景婉圻也是人類起義軍一員。
她的死亡信息之所以模糊不清，是因為曾被身為攝政王的原主動過手腳。
“快送他去醫療艙——“不知道是誰這樣喊了一句，陸雲挽被人攙扶了起來，朝著一邊而去。
少年原本清秀的麵龐被絕望感覆滿。
陸雲挽黑沉的雙目泛出了一根根刺眼的血絲，哪怕被人扶了起來，他仍固執轉身死死地盯著那架破損的機甲。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把你留在磐均星第一星係！”
景婉圻的聲音又一次在陸雲挽的耳邊響起，但是這一回他卻並沒有像之前一樣努力反駁對方的話，或者重複自己並不是攝政王。
蜿蜒的血跡順著陸雲挽的唇邊滑了下來。
鄰溪號消失在了陸雲挽的視線中，他的目光也在這一瞬間變得空洞。
恍惚間他又看到了景婉圻熟悉的樣子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我不應該留下來的……”
陸雲挽喃喃重複著這句話，同時已經被關進營養艙的他又掙紮著伸出手，試圖拉住記憶裡的人。
但他什麼也沒有抓到，指尖最終隻是狠狠地撞在了冰冷的金屬艙壁上，並留下一串長長的血跡。
在景婉圻之後，還有陸雲挽的家人、曾經與他相伴後來又死去的戰友，以及無數死在他手下的對手。
他們紛紛出現在了陸雲挽的眼前，大聲斥責著他。
陸雲挽就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似的，他盯著景婉圻和家人所在的方向，試圖拉住他們。
可是除了不斷流血的指尖外，陸雲挽什麼也沒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