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班如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小心翼翼,但後來再忍不住看一眼陸雲挽和楚玄舟的樣子之後,班如風終於反應了過來:
對麵這兩個人的動作過分和諧、溫馨,自己的出現顯得格格不入,並自動被周遭的一切給屏蔽了出去。以楚玄舟的那個個性,是絕對不會有興趣和班如風這個普通人類多費口舌的。
楚玄舟之所以和少年說個不停,隻是因為他注意到了陸雲挽的緊張的心情,以及忽然緊繃的神經,於是故意延長了對話,並借此逗弄著陸雲挽。
這個人簡直是惡劣到了極致!
陸雲挽忍不住在心中瘋狂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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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坐在沙發上的楚玄舟忽然低下頭在陸雲挽的眼角落下一吻。
他刻意裝出難過與傷心的樣子問陸雲挽:“攝政王大人,剛才那個少年說的‘前男友’是什麼意思?”
陸雲挽:“……”
楚玄舟真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在班如風等人不遺餘力的宣傳之下,“陸閒”與楚玄舟的關係,早已經傳遍了整個實驗中心。
楚玄舟明明早就知道了這些,甚至於陸雲挽依稀記得他什麼時候還在自己的耳邊提起過……可他非要在這個時候要提到這個話題!
陸雲挽必須得承認,這一次是自己的問題,但是攝政王大人依舊在這個時候選擇嘴硬。
陸雲挽笑了一下,他慢慢地伸出手指抵在了楚玄舟的唇上,輕輕用力將人魚推開之後說:“陛下怎麼好奇這個,難道是您格外喜歡這個身份?”
楚玄舟微微側身將陸雲挽的手指躲了過去,然後再一次靠近他,在他的耳邊說:“我隻是希望攝政王大人能夠解釋一下‘前男友’這個身份。是不是說在您的心中……我們之前曾有過一段?”
“那麼同樣按照攝政王您的標準,我們現在算不算‘複合’?”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
陸雲挽再一次清晰無比地意識到,飯可以亂吃,但是話真的不能亂說。
見他沉默,楚玄舟那雙漂亮的暗紫色眼眸底偽裝出來的悲傷逐漸真實化。
他坐直了身慢慢抱緊陸雲挽,像是要將他揉進自己的懷裡一樣。
可是這一回,陸雲挽卻從楚玄舟的肢體語言中讀出了濃重的不舍和悲傷。
兩個人都沉默了起來。
此時此刻楚玄舟什麼也沒有說,房間裡麵安靜到了極致,但陸雲挽卻被寂寞的空氣推著去思考那個問題——自己與楚玄舟的關係。
肉.體上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步,甚至於在全星際人的眼裡,他們早就是一對。
可陸雲挽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楚玄舟的“關係。”。
這幾個字剛一從腦海深處冒出來,陸雲挽的身體並不由發寒。
他本能的抗拒去想這個問題。
……這不是因為陸雲挽不在意楚玄舟,而是因為他似乎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在意對方。
在從前的“穿書者”陸雲挽眼中,星際時代無論是人魚還是人類,生命都長得不可思議,以至於讓他對於可能就在不久之後的“死亡”漠不關心。
而“攝政王”從前則完全不在意這個話題。
在陸雲挽看來,時間是一個虛無的概念,而在有限的時間裡做了多少事情,才是他曾經的唯一關注。
後來他從那個來自地球的靈魂中找到了一個詞語,與他彼時的心態非常適配——朝聞道,夕死可矣。
可是楚玄舟的出現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陸雲挽——一向對於未來有清晰規劃的攝政王大人後知後覺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本能地抗拒、害怕起了思考和“未來”有關的話題。
因為他與楚玄舟的關係就在其中。
陸雲挽知道楚玄舟有多依賴自己……但這樣濃烈的愛與依賴,卻讓他不安與悲傷。
攝政王大人將自己的人生規劃得井井有條。
乃至於他可以毫無芥蒂地利用自己的“死亡”,但楚玄舟卻是他周密人生計劃表裡的“漏算”。
全星際耗費三十年時間研究出來的超級光腦能夠預測到“未來”,捕捉到“前子”計算出楚玄舟即將覺醒的精神力與人魚血統。
甚至於超級光腦還能計算出楚玄舟將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君主,統一帝國和整個星際,以一己之力改變人類的地位……還有用碾碎精神核的方式處理他的對手。
但是情感與人心卻是唯一的不可計算……
如果能永遠停在這一刻就好了。
——這是陸雲挽的心中第一次冒出這樣的想法。
楚玄舟不知道陸雲挽在想什麼,此時房間裡麵的沉默竟然刺得人魚那顆冰冷、堅硬的心臟隱隱作痛。
他不懂自己這是怎麼了。
楚玄舟有些勉強地笑了一下,他本能地在陸雲挽的額頭上吻了一下,以此來確認自己對懷中人類的占有。
這一枚吻冰冷,卻小心翼翼。
同樣意識到兩人之間氣氛有些古怪的陸雲挽略顯生硬地笑了幾聲。
楚玄舟隨之停頓了一下,也慢慢地將唇瓣移開。
陸雲挽的視線隨之向著窗外看去——
極晝還在繼續,霞光徹底將蔚藍色的大海染成了如楚玄舟的眼眸一般迷人的深紫。
不遠處隱隱約約露出的淺藍色光弧,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陸雲挽自己正在首都星的一座孤島上。
“陛下……剛才班如風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他說得很有道理,現在帝國正是危險的時候,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應該保證每一個士兵的安全。”陸雲挽將話題拉到了帝國上,他的聲線略顯艱澀、不自然。
“嗯……”楚玄舟輕輕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表示。
見狀陸雲挽隻好繼續說:“我的身體狀態雖然沒有完全恢複,但是比一開始的時候好了很多,所以我希望能夠加入最近的實驗。”
陸雲挽的話語委婉,但語氣卻無比堅定。
甚至於最後使出撒手鐧:“這是我們的帝國,陛下。”
果然楚玄舟因為陸雲挽的最後一句話而垂眸向他看去。
但人魚依舊搖頭:“不行,你的身體不能完成高強度的實驗,也不能離開這裡。”
停頓幾秒後他又忽然妥協了一點:“……但是如果你真的想的話,可以遠程指導他們。”
陸雲挽:等等我沒有聽錯吧?!
楚玄舟竟然會讓步?這還是他嗎?
在震驚的同時陸雲挽立刻點頭:“好,你放心吧。”他生怕說完了楚玄舟就會反悔。
……說起來隻要陸雲挽想的話,他也不是沒有辦法對外發出消息,但不知怎的,在做這番事之前,陸雲挽竟然首先考慮起了楚玄舟的感受。
這可真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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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隻是遠程指導,但是陸雲挽的出現立刻拉快了實驗進度。
同樣這一次的事件也讓陸雲挽愈發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必須用最短的時間,將掌握的一切都教授給實驗其他參與人員。
首都星上。
楚玄舟正在書房裡麵遠程處理公務。
原本應該休息的陸雲挽則偷偷地坐直了身打開了光腦,這一次他並沒有遠程指導,而是嘗試著建立模型與文檔,將自己掌握的一切都記錄下來。
——這是攝政王應該做的。
為了精神力試驗,陸雲挽付出的實在太多,他絕對不允許這個實驗出現任何意外。
尤其是不允許自己成為這個“意外”。
這段時間的治療下來,陸雲挽的身體狀況好了很多,但是他也非常清楚,現在距離痊愈依舊有很長的一段距離,尤其是精神方麵。
幻覺依舊沒有消失。
陸雲挽不知道自己的大腦什麼時候會放過他,抑或是永遠也不會放過。
所以說在這種情況下,最理智的行為就是儘快在清醒的時候,將這些東西編撰成為“教科書”,這樣就算哪天出了意外,精神力輔助治愈試驗也不會就此終止。
最重要的是,實驗將永遠產生效果,它可以幫助楚玄舟穩定這個龐大的帝國,戰勝他的敵人……如果自己不在的話。
想到這裡陸雲挽的心忽然一酸。
他生來是一個不避諱生死的人。
後麵的軍部生涯以及經曆的種種意外,則更是加深了這一點。
然而現在陸雲挽竟然開始排斥思考這個問題。
他變得“懦弱”了起來。
全神貫注記錄自己所知一切的陸雲挽沒有注意到,就在這個時候楚玄舟也處理完了公務來到了房間外。
看到他在做什麼之後,楚玄舟本能地想要打斷。
然而這一次人魚卻咬著唇強忍了下來,楚玄舟沉默著站在房間外,深深地地注視著陸雲挽。
他的目光裡既有無法忽視的占有欲,還有如何也無法融化的溫柔。
星球的極晝還在繼續,光線不斷變化著,一道深紫色的光束就像一條長長的絲帶,在兩人都沒發現的時候將坐在床上的陸雲挽與站在門口的楚玄舟連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