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1 / 2)

奶貓季禮生病了。

房間裡沒有熱水, 小奶貓每天晚上都把自己在冷水下衝洗得乾乾淨淨,甚至自行在毛巾上蹭乾,才願意鑽進小男友的被子裡。

沒過幾天就病倒了。

季禮不知道,做一隻貓竟然也是會感冒的, 他昏昏沉沉、淌著清鼻涕、腹瀉、吃什麼吐什麼, 把小戎玉急得團團轉。

小戎玉找不到藥,隻能嘗試著凝聚自己的精神力喂食他, 卻連一個成型的光點兒都凝聚不起來, 氣餒得眼淚汪汪。

奶貓季禮昏昏沉沉地伸出貓爪來, 想要摸一摸小戎玉的頭安慰它,卻連這點力氣都沒有。

他有些迷糊地想, 自己不會做為一隻貓,病死在小戎玉的懷裡吧。

那小戎玉豈不是會哭嗎?

季禮忍不住又想起來時那個隱忍著的啜泣聲, 到底是誰的呢?

他做了許久的夢, 夢裡似乎有戎玉的影子, 但怎麼也想不起來,再清醒時, 一切五感都變得敏銳了, 他嘗到嘴裡有腥鹹的味道、熟悉的精神力從食道融入他的身體, 讓他不自覺伸出舌去舔舐那血腥的味道。

清醒時, 他看到小戎玉白皙的手臂內側,有一道鮮紅的傷痕,血液濡濕了肌膚的紋理、順著手臂的輪廓不斷淌下, 滴落在他的舌尖中。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小戎玉。

小戎玉仍是笑著看他,摸了摸他的頭,眯起眼睛笑得天真爛漫:“很快就好了,再吃一點, 就能長大了。”

小黑貓的毛發上都被他的血染成了一綹一綹,嘴角還殘餘著未乾的血跡,像是那些恐怖故事裡惡魔的使者,瞪著一雙湛藍的貓眼,呆愣愣地注視著他。

那一瞬間,季禮發了瘋似的衝擊幻境給他帶來的約束,可這是徒勞無功的,構成幻境的不止有戎玉的精神力、還有各種致幻物質、以及來自長公主的精神力,牢固得堅不可破,他隻能繼續做那隻笨拙又無助的奶貓,一巴掌拍走戎玉手裡的刀。

刀。

該死,這裡為什麼會有刀。

小戎玉把臉貼在他沾滿血腥的皮毛上,乖巧地蹭蹭他的皮毛,笑吟吟地呢喃:“公主真好。”

季禮再也沒辦法繼續做那隻笨拙的小奶貓。

他定定地看著這個乖巧溫柔的小戎玉,眼瞳裡露出了一絲懷疑。

就在此時。

門外的腳步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小戎玉再一次急匆匆地把他關進櫃子裡,甚至還關上了櫃門。

季禮這次終於聽清楚了。

這腳步聲,並不是有什麼走近了。

而是有什麼,從這房間裡走了出去。

季禮從黑暗中的縫隙窺探,看到小戎玉定定地注視著什麼。

“不要出去,”小戎玉的目光沒有注視著他,而是注視著門外,呢喃的這句話,並不是對他說的,“外麵很危險,不要出去。”

季禮終於想明白了什麼,他的目光環顧房間,聚焦在那麵鏡子上,猛地瞳孔皺縮——

鏡子裡沒有人。

當腳步聲離去之後。

鏡子裡的房間空無一人。

而那個天真又柔和的小戎玉,依舊乖乖巧巧地站在那裡,表情卻顯得掙紮又痛苦。

“不要出去……”

因為房間裡隻有他和小戎玉,他以為這是對他的警告,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這句話並不是對他說的。

而是對那麵鏡子裡的人。

季禮這次沒有聽從小戎玉的話,它猛然撞開了櫃子,一頭撞進了那麵鏡子裡。

伴隨著小戎玉的驚呼聲,他像是穿過了一層簾幕一樣,穿過了鏡麵。

小奶貓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它來到了鏡子另一麵的世界。

一模一樣的、狹窄如同天井的房間。

冷卻的飯菜放在床邊,幾塊發了黴的橘子和餅乾扔在地上,季禮依稀想起,這應該是留給一隻胖老鼠的。

但鏡子另一麵的小戎玉,從沒有提過老鼠。

房間裡到處都有乾涸的血跡、沾了血的臟衣服、急救的藥品。

戎玉使用機甲的年紀太小,還不到使用治療艙的年紀,大部分的傷都要靠自己所剩無幾的精神力來治愈,隻有到了後期,他成為了最強的鬥獸,才會擁有專屬他的治療器械。

他絕大多數時間,都應該是在疼痛中度過的。

而鏡子另一麵的小戎玉,乾乾淨淨、笑意盎然,仿佛從來都沒有一丁點的傷痕,也從來不會出去戰鬥。

門是開著的。

血跡一路滴到了門外。

季禮踩著血跡,踩出了一路鮮紅的貓爪印。

他的心臟在砰砰直跳。

這條長廊漫長的仿佛沒有儘頭,是水泥澆築的、混亂又肮臟、當他走在這兒,能聽到紛雜的聲音。

“當啷啷”的金屬碰撞聲。

沉重的麻袋被拖動的聲音、是又有屍首被清理掉了。

斷了腿的鬥獸、匍匐著爬行的聲音。

以及戎玉出場前,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他走到了長廊的儘頭。

長廊的儘頭,是一片慘淡的黃昏,一個被染紅了的決鬥台,和一雙野獸一樣的金瞳。

看台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