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顧姝這話一激,穆雲起麵上表情卻仍是滴水不漏,沒人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顧姑娘,薛將軍她,的確隻當我是朋友、知己。”
和剛剛十分相似的一句話,隻是換了主語。
不知顧姝有沒有聽出他兩句話的不同,她隻是看他一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頭看向那群貴女們圍坐著的方向,突然感歎道:“她們千篇一律千人一麵,連感興趣的東西都差不多,簡直像是某個做瓷娃娃的工坊量產出來的。”
穆雲起沒說話,他的確也曾覺得京裡的貴女們,都挺像是一個漂亮的瓷瓶,或是其他瓷製的美麗而脆弱的東西。
在他眼裡,那些女孩子,其實很美很高貴很有才華,值得人尊敬。他隻是沒法想象,他要和其中的一個共度一生。
大概每個少年,偶爾都會幻想一下未來妻子的模樣,穆雲起在這方麵倒也不例外。
在他當年的想象中,他會娶一個能和他並肩而立的女子,他們可以一起走遍河山,飲酒論劍。
而不是一個脆弱的,需要時時刻刻嗬護的女孩,像一朵嬌氣的花兒一樣,若是稍不留神澆灌,便會枯萎。
在邊關那種地方,她們怕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穆雲起突然驚覺,當年他想象中那個麵目模糊的女子,不知何時在他的潛意識裡被套上了薛溫酒的模樣。
薛溫酒,她看起來溫柔又堅韌,似乎可以在任何土壤紮根。不像那些貴女們,隻能生長在京裡這一片富貴土。
這時他當然還不知道,薛溫酒才是在最優渥的土壤裡生出的一朵人間富貴花。隻是這朵富貴花比起待在這一片富貴土,更想走遍萬裡河山,體會一下其他的風土。
穆雲起陷入沉默,顧姝似乎也並不在意他不接話,顧大小姐又把批判的目光轉向了一旁的男子們:“還有這些男人,整日就知道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無趣得很。”
穆雲起苦笑。
顧姝認真看他,歎了口氣:“你甘心嗎?”
穆雲起卻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不能細想,不可深思。
他微微閉目。
片刻後再睜開眼時,顧姝已經走開了
。
穆雲起苦笑,顧姝的確是薛溫酒的朋友,和她一樣,絲毫不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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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的主人繁瑩公主出場,大家起身相迎。
公主的目光卻隻落在溫知意一個人身上,她笑著走過來挽起溫知意的手:“這就是傳說中的榮華郡主吧,久聞大名,如今終於有幸得見。”
“參見公主殿下。”
“跟我客氣什麼?”繁瑩嘴上說著,卻不阻攔溫知意行禮,待溫知意禮畢,她才繼續道,“母妃一直惦記著郡主呢,不知你何時有空去宮裡坐坐?”
柳貴妃煩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想讓她過去坐坐?
溫知意卻仿佛聽不出繁瑩話裡的機鋒,隻是笑道:“榮華久未歸京,的確該進宮拜見陛下和皇後娘娘。”
繁瑩和她對視一瞬,也笑道:“那就改日宮中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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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們又聊了會兒天,有人提議大家一起玩投壺。
這種投擲類遊戲,溫知意若上場,怕是再沒其他人表現的餘地。
她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擅此道,將表現的機會讓給了那些急於在眾女麵前展現一番的男子們。
穆雲起的目光在溫知意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總覺得這位本該是初次見麵的榮華郡主莫名給他一種熟悉感。
薛溫酒……穆雲起閉了閉眼,壓抑內心的煩躁感,他怎麼能把彆人錯認成她?
溫知意敏銳地察覺到了穆雲起投來的目光,以她對他的了解,已然看出他平靜外表下壓抑極深的煩躁。
她不由苦笑,這人到底是對這段禦賜姻緣有多不滿?這麼一會兒工夫已經用煩躁的眼神看她幾次了。
溫知意扶了扶發髻間的金步搖,她今日的發型繁複,負責梳妝的丫鬟在她發間帶了滿頭珠翠。
她已經很久沒有弄過這樣複雜的造型了,在邊關,她都是用一根發帶將滿頭青絲束起,簡單又利落。
感覺就像是從塵世之外驀然回到了這萬丈紅塵中,說不上彆扭,隻是多少有兩分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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