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清晨,穆雲起走入內室,看見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的溫知意,忍不住笑了笑。
“今日要進宮謝恩,你怕是不能再賴床了。”
謝恩,謝的自然是陛下賜婚之恩。
溫知意抱著被子在床上蹭了蹭,突然感歎道:“當皇帝真的很不容易,做臣子的多大點事都要進宮謝恩,今天這個謝,明天那個謝,皇帝還不能不見。他若不見,做臣子的心裡就會暗自揣度是不是自己無意間惹了聖怒。”
“你也挺不容易的。”溫知意感歎完皇帝,又看向穆雲起。
穆將軍嘴角一抽:“我又是哪裡不容易?”
“你明明不滿意這樁婚事,卻還要裝作開開心心的樣子,去謝主隆恩。”
“誰說我不滿意?”
溫知意坐起身,詫異地看著他:“穆將軍,您若滿意這樁婚事,當初在櫟城時讓我假扮你的紅顏知己,是扮了個寂寞嗎?”
“那時候我又不知道要娶的是你。”
溫知意笑了:“這麼說穆將軍對我還挺滿意?小女子受寵若驚啊。”
穆雲起沒忍住衝她翻了個白眼。
溫知意卻又正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樁婚事,未必是如你當初所說,隻是不願意娶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子。你抗拒的,是這樁婚事背後所代表的一切。”
穆雲起沉默,她說得沒錯。
那道賜婚的聖旨,不僅僅意味著婚姻。更意味著他將回京任職,給穆家家主的野心添一份助力,為穆家衝鋒陷陣,陷入那些人事傾軋。
那道聖旨,代表著他此後按部就班的一生。娶名門貴女,任朝中要職。
他沉默半晌,回首看向溫知意:“你不也一樣被這道賜婚的聖旨束縛在了京城。”
“所以我們同病相憐啊穆將軍,”溫知意沒心沒肺地笑了笑,“其實有時候我會想,還好我嫁得是你。”
“彼此彼此。”穆雲起隻覺得跟她相處,每次自己剛升起什麼稍顯難過的情緒,就會瞬間被她攪散。
他走到床邊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快起來梳妝。”
前往皇宮的馬車上,穆雲起看著眼前的溫知意,她身著一身華麗錦袍,由於天氣轉寒,衣領處加了一圈白色絨毛,襯
著她那張臉,顯得整個人都柔軟了起來。
單看外表,幾乎完全看不出那個颯爽女將軍的影子。
再加上昂貴的首飾和精致的妝容,讓她看起來便是華貴無雙,是個貴女中的貴女。任誰來看,怕也看不出她還有那樣一段軍中過往。
這與她在櫟城時的樣子完全不同,那時她英姿颯爽,打扮得簡單利落。軍中兩年,沒人看得出她真正的出身。
穆雲起承認,她這兩種打扮都很美。但看了她這副模樣幾天,他仍然會感到好奇,怎麼會有人的身上能糅合兩種完全截然不同的氣質,還對每一種都駕馭自如呢?
這時溫知意戳了戳他,打斷了他的思緒:“那個玄衣男子你認不認識?”
穆雲起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溫知意所指的男子看起來年紀輕輕,容顏俊朗,一身打扮看起來便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小公子,身後還跟著不少護衛,看起來排場頗大。
“認識,那是湛侯家的最小的一位公子,湛尹。”
“果然是他,我就覺得有些眼熟。”溫知意眼神一亮。
穆雲起絲毫沒有因為她對於其他英俊男子的過分關注而產生吃醋的情緒,他冷靜地問:“你要對他做什麼?”
“想打他一頓。”
穆雲起:我就知道。
“他怎麼惹你了?”
“他倒是沒惹我,是我妹妹。”
“是你四妹妹?”
“是啊,我四妹妹知嵐,等歸寧之日介紹你認識。”
“你和她感情很好?”穆雲起好奇問道。
“當然,那是我妹妹嘛。”
穆雲起沉默半晌,才道:“我沒有嫡出姐妹,庶出姐妹們都和我不親近,我覺得她們似乎有些怕我。”
溫知意怔了怔,安慰道:“大概是她們不了解你的為人。待知道了你人這麼好,她們會和你親近起來的。”
穆雲起的語氣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卻被溫知意敏銳感受到了,她並未說出口,心裡卻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幫他和姐妹們關係融洽一些。
馬車很快行至宮門,兩人進了宮,拜見了帝後,鄭重謝了恩。
這次禦前伺候的仍是李全李公公,但比起上一次,他顯然鎮定了許多。和溫知意目光交彙時,還隱晦地對她點了點頭。
謝過恩後
,帝王看向穆雲起,笑道:“朕本要給你派個差事,結果皇後說朕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了些,才剛大婚就把你往京外趕。”
穆雲起恭謹道:“臣願為陛下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