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起當然懂得眼前丫鬟的言下之意，他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狂草？府裡有誰會寫狂草？想起溫知意筆下的簪花小楷，那一筆娟秀工整的字跡，如她端莊的外殼一般毫無破綻。
那“灑脫不羈”的狂草理應不是她的手筆。
但在和溫知意的相處中，穆雲起已經意識到自己不該相信任何“毫無破綻”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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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嫁入穆府以後，溫知意一直十分清閒。
穆雲起的伯母和母親都尚在，打理中饋自然也輪不到她這個新嫁娘。
有她的出身擺在這兒，穆家長輩誰也沒指望她能當個把長輩處處伺候周到的賢惠媳婦兒。
畢竟溫知意曾因為當著柳貴妃的麵擺譜兒一事名聲在外，此時大家見她對著長輩禮數周全已經滿足了。
有的人家會給新嫁進門的媳婦下馬威，讓她們在膳時站在婆婆身後伺候布菜什麼的，家主穆揚也早就告誡過穆夫人彆搞這套。
穆夫人倒也用不著他提醒，誰也不想沒事找事地給首輔唯一的嫡女立規矩。
所以溫知意整日無所事事。
如今不需要再去參加各路飲宴，她就更閒了。
人一閒下來，就容易惹是生非。
她的大丫鬟無愁見怪不怪，以郡主的性子，能憋這麼久已經是非常給麵子了。
溫知意晚上出去浪，無愁就遞夜行衣，溫知意需要武器，無愁就遞刀。
反正這種事兒攔也攔不住，無愁挺想得開，堵不如疏，不如讓她一口氣浪個夠。
一個惹是生非，一個助紂為虐，主仆二人相處得默契極了。
這大概就是無愁時不時就要損上溫知意兩句，卻仍然是她最愛的丫鬟的原因了。
這一晚，溫知意又換上了夜行衣。
從雲城回京後，穆雲起一直歇息在書房裡，和她所在的院子有不小一段距離，根本聽不到她這邊的動靜，她隻要避過穆府的侍衛即可。
以她的輕功，倒是不難，隻不過前段時間回來時有些大意，被一個起夜的丫鬟撞見了。
她確定對方並未看到自己的臉，但以防萬一，還是蟄伏了幾日，見無事發生，才繼續外出。
最近她晚間出門，是幫在六扇門任職的堂弟溫善去抓人的。
此人武林人稱“千麵魔君”，混進京城是來找一位已退隱的正道俠士尋仇的。
溫善半月前和他交過一次手，落敗。回了六扇門糾集人手，卻再尋不到此人蹤影。
千麵魔君，顧名思義，他極擅易容術，隱匿在人群中，六扇門的捕頭根本找不到人。
無奈之下，溫善請出了他堂姐。
武林盛傳，清風明月薛溫酒曾千裡追殺千麵魔君，魔君眼見不敵，混入一小鎮百姓之中，硬是被薛溫酒循著氣息揪了出來。
江湖上，提起此事，誰不讚薛溫酒明察秋毫。隻有魔君每每聽聞此事，都一個白眼險些翻上天，明察秋毫個屁，這家夥整個就一個狗鼻子！
他用來炮製人/皮麵具的藥水味道太大，被薛溫酒循著味道抓到的而已。
他被薛溫酒捉住後，關押在牢裡。官府為了關押這類武林人士，特意加固了一間牢房，那厚實的精鋼板他拚儘全力都撞不破。最後還是靠龜息功裝死逃出牢獄，說出來簡直是魔君屆的恥辱。
逃出去後，他勤學不輟，苦練武功，就是為了將來不至於再被人追得這麼狼狽。
京城可比當初的小鎮大上不知多少倍，溫知意的嗅覺再怎麼靈敏，也不可能從京師這麼多人裡，靠鼻子篩選出千麵魔君。
好在溫善找她來，也不是為了她的鼻子。
他說明情況後，溫知意氣得想打他：“所以我是誘餌？”
“是啊，”溫善坦然承認，“聽說千麵魔君這人睚眥必報，見到你，沒準忍不住會跳出來砍你。”
溫知意問：“我到底對你做過什麼？”以致於你這麼恨我。
“那可就太多了，”溫善掰著手指給她數，“小時候扮成我惹禍，大了點扮成我逛青樓，更大點用我的名義當名捕……”
溫知意一時理虧，但對於逛青樓這一點，她忍不住提出異議：“我可是把你的名字，捧成了花街柳巷最受歡迎的男人。”
“是啊，”溫小公子冷笑，“多虧了你，我每次去青樓，那裡的女子都覺得我和你一樣不是俗人，爭相給我彈琴唱曲，就是不肯和我做那等俗人之事。”
偏偏溫善這人好麵子，每每他一進樓裡，便有些對旁的客人愛答不理的高傲姑娘都看在他姐的麵子上對他噓寒問暖。
他被一群姑娘捧得飄飄然，實在不好意思明說自己就是想做那俗人之事，隻能頂著旁人嫉妒的眼神，聽聽姑娘們彈琴唱曲，聽得險些無欲無求。
溫知意沒忍住笑出聲，被堂弟幽怨的眼神一望，難得良心發現，答應了他當誘餌。
但誘了幾天，溫知意夜夜在空蕩的大街上囂張地橫著走，也沒人來找她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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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府書房，穆雲起正處理公文，霜兒所說之事他倒並未全信，隻是加強了穆府守衛，以防真的有黑衣人潛入對穆府眾人不利。
霜兒卻又鬼鬼祟祟地來敲門。
進了門，就把一張紙放在了他麵前：“奴婢找到證據了。”
穆雲起怔了怔，低頭去看那張皺皺巴巴的宣紙，顯見是被人團成一團又撫平的，他默了一默：“這份……證據，你是從何處尋到的？”
霜兒如實回答：“在新夫人的紙簍裡。”
她對著穆雲起，一臉誓要為主家效力的忠誠模樣，導致穆雲起一句“以後彆這麼做了”的話最終沒忍心出口。
他認真端詳著那張紙，上麵確然是一筆好字，字跡瀟灑遒勁，力透紙背。
抄寫的卻是一首情詩，正是那一日溫知意用她那筆簪花小楷抄寫過的那一首。
可見字跡能代表人的品性，這話委實不怎麼準確。
眼前這幅字如此灑脫俊逸，但字的主人卻是一位與有夫之婦私通的姘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