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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山的冬一如往年凜冽如刀,這是東北地區特有的冷。
時珍租的房子坐落在城郊邊界,是個十幾年的老小區。
用時珍她爸時大國的話來說就是,老小區都這樣,樓上跺一跺腳樓下牆皮就開始掉渣。
老小區還有個不好的地方,就是不隔音。
隱私?自然醒?
統統都不存在。
時珍每天淩晨準時被樓上的腳步聲震醒,偶爾還能聽到樓上夫妻扯著嗓子吵架。
這天是冬至,曉山下了場特大暴雪。
時珍正式結束了第一個月的租房生活。
收拾好一片狼藉的書桌,買了一包現成的餃子和一提溜啤酒,邀請閨蜜施婷晚來家裡吃飯。
兩人喝了幾瓶雪花之後臉都開始發紅了。
“時珍,你臉咋這麼紅,該不會喝醉了吧?這才幾瓶啊,你酒量啥時候變這麼小了?”
“施婷晚,你臉也沒好到哪去。”
施婷晚嘿嘿一笑,“你說雪這麼大,是不得停課?要是停課就好了,我外甥女能高興地蹦到天上去。”
“小孩嘛都不喜歡上學,這麼大的雪肯定會放假的。”時珍說。
時珍看了眼窗外,冷氣順著窗戶縫打到臉上。
屋內溫度太高,玻璃上早就糊滿了水汽,抬眼看去不見雪隻見白。
“晚晚,我寫的劇本你猜已經幾殺了?十八殺!整整十八殺,我改了不知道多少遍,你說我是不是沒有天賦?”
時珍躺在床上,仰著頭看天花板。
她是笑著問出這話的,但是不知怎麼一滴眼淚就順著眼角滑到了耳邊。
時珍是個頂喜歡幻想的人,小時候她跟著媽媽一起看家長裡短的連續劇,再長大一點家裡有了電腦,她就每天坐在電腦前麵看劇,這個看完再看下一個。
小學六年級她看完了當時熱播的偶像劇,在田字格上用鉛筆一筆一劃的開始寫自己的劇本。
一天寫完了大半個本子,她神采奕奕地跑過去給媽媽看,“媽媽,你看我寫的好不好,跟咱倆看的劇比起來咋樣?”
徐萍接過田字格,象征性地翻了幾下,笑著摸了摸時珍的頭,用誇張的語氣說:“誒呀大閨女,你寫的真棒,以後肯定是個大編劇!”
時珍接過本子,眼睛放著光。
她想,我知道長大之後要乾啥了,當大編劇!
到時候全家一起坐在電視前麵看我寫的電視劇,那可太有麵子了!
後來時珍長大了,她怎麼會不知道當時媽媽說的那句誇讚,隻是東北人常有的鼓勵孩子的話。
可夢想的種子已經種下,等時珍回過頭再去看。
呀,那顆小小的種子已經長那麼高了,根莖早已深深紮進她的心裡,要是拔出來那可是連著筋扯著肉的疼。
時珍大學是在華梁師範讀的漢語言專業,她父母都是工廠的工人,高考完報誌願的時候時珍猶豫了,讀藝術院校得花不少錢,她家收入不高,每個月還完房貸之後就沒剩多少錢了。
時珍問:“爸,你說我報什麼專業?”
時大國說:“要不讀師範吧,以後當個人民教師,你叔的媳婦在一中當老師,現在家裡都兩套房了。”
時珍想了想說:“行。”
那時候才18歲的時珍就已經懂得了一句話:“窮人是不配談夢想的。”
現在大學畢業了,時珍還是放不下。
她想,要不跨專業考研吧,就考戲劇影視文學專業。
準備了一年,在考研的前幾天時珍跑去問徐萍:“媽,咱家現在一共有多少錢?”
徐萍眼裡閃過短暫的慌亂,支支吾吾問:“咋了姑娘?你問這個乾啥?”
時珍說:“我就問問,我不也是咱家的一份子嘛。”
徐萍這才道:“也不知道上個月為啥花那麼多錢,現在家裡就剩五千塊錢的存款了。”
時珍笑著說:“哦,我先回屋了。”
轉頭時珍就把考研的酒店退了。
她想考的是全國最好的藝術院校,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疏林,那地方一根糖葫蘆都恨不得要幾十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