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演律師的男生的問題一出,場上出現了稍稍停滯。畢竟這是臨時演戲,角色介紹都隻有簡單一行字,突然提起更細的人物設定例如喜好這方麵的,停頓一下也是正常反應。

演兒女的三個人沒能及時給出回應,就是這一停頓,讓演律師的男生立刻繼續道:“看吧,好聽的話一籮筐,真正放在心上的誰都沒有。說遺囑之前,我想替老先生問問你們兄妹幾個……”

“行了。”洛許突然伸手抓住了演律師的男生的手腕,手指微微顫抖,將老父親的羸弱不堪與莫名堅定之間的矛盾狀態表現得活靈活現。

“小李,我知道,你是好心。”洛許病骨支離地說。

每個人的號碼牌都彆在腰間,號碼牌上印有人名,演律師的男生正是姓李,名叫李尚墨。

洛許接著苟延殘喘般:“不過,我們家事,我自己的兒女,我雖然病重得要死了,但也還能說幾句。”

李尚墨一愣,連忙解釋道:“老先生……不是的,我、我並不是想乾涉您的家事、故意惹您生氣,我隻是實在……”

“我知道。”洛許毫不留情再次打斷道。

隨即他收回了看著李尚墨的目光,把視線落到自己三個“兒女”的身上,在他們三人臉上逡巡了一圈,最後長長歎了一口氣。

洛許語氣蒼涼,不掩飾日暮西山的垂垂危意:“我的時間不多了。這些年來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這次病情加重能醒過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正好這次大家都在,我們父子父女幾個就把該說的都說了吧。”

“這些年來,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好。你們母親去世得早,你們小時候我隻顧著忙工作,不怎麼陪在你們身邊。等你們長大些了,我工作沒那麼忙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陪你們才好,隻會要什麼給什麼,卻把你們養得越發偏了。”

洛許看了眼李尚墨,又說:“小李剛才說的遺囑,其實……大概要讓你們很失望了,遺囑上能留給你們的東西也沒幾樣了。”

演三女兒的女生連忙亡羊補牢一般:“爸爸,您不要這樣說。剛才是我聽到遺囑一時口不擇言了,說不關心遺囑是假的,但比起遺囑來,還是您最重要啊。隻要您身體好好的,彆的都不重要的。有您在,我們才有爸爸,才有一個家和依靠啊。”

三女兒說著哽咽起來。

洛許輕咳兩聲,笑著搖搖頭,哀涼地說:“我說留不下什麼並不是騙你們的,家裡公司這些年的經營情況並不好,虧損得越來越多,你們三個這些年的花銷也越來越大。我這次進醫院之前,公司已經到了不得不申請破產的地步了。”

“什麼!”演大兒子的薑言和演二女兒的男生異口同聲驚呼道。

洛許麵上的表情越發蒼涼,他看向薑言,眼中已然含了淚光。洛許喊了聲:“老大。”

薑言則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爸您是不是看電視劇看多了!裡麵那種假裝家裡破產來考驗兒女的,那都是在演戲,假的!您這樣做也太傷感情了。我們這些年的確讓您費了不少心思,也沒有給家裡帶來什麼收益,但我們是父子女關係啊!您彆拿這種事騙我們。您如今能醒,我們都很高興,我們一家人以後好好的成嗎?”

洛許還是搖搖頭:“我沒有騙你們。不信,李律師也在這兒,你們問問他就知道了。”

洛許提歸提,卻並沒有給李尚墨什麼說話的機會,而是繼續看著薑言,溫吞吞說:“老大,你以前花天酒地的習慣,改改吧。家裡真的撐不下去了。”

薑言謹記著自己那紈絝敗類、不學無術的大少爺人設,此時一改剛才裝出的孝子仁心,跟被逼急了似的,大聲道:“爸爸!都說了不要再開玩笑了!”

洛許隻靜靜地看著他,一口一口勻緩地、努力地呼吸著。

薑言愣了兩秒,隨即破口大罵:“您這麼能這樣!公司怎麼可能說倒就倒了!是你把我們縱容成這樣的,我們現在不管是什麼樣子都是你害的!結果現在你一句沒錢了,我以後怎麼辦!對了,公司不會還欠了錢吧?!”

二女兒性格懦弱,但相比起來是兄妹幾個之中最有孝心的那個,雖然這份孝心也挺打折扣的。演二女兒的男生見洛許臉上的神色越發哀戚,連忙拉了拉身邊薑言的衣擺:“大哥,你不要這樣說了。三妹說得對,爸爸如今醒了,我們一家人還能好好的,公司沒了就……”

說著,二女兒停了停,才說完:“……沒了就沒了吧。”顯然還是很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

三女兒自打聽見公司破產的消息,便一直呆呆愣愣的,此時她突然開口道:“爸爸,家裡公司什麼時候情況變這麼糟了,您以前怎麼都不告訴我們。突然說這麼重的消息,您讓我們一時之間怎麼接受得了。大哥剛才的問題您都還沒回答呢,家裡公司不會倒欠了債吧?您是知道的,我們兄妹幾個,尤其是我那個畫廊,一直都是入不敷出的,實在拿不出什麼錢。”

失望到了極致,大概也就不失望了。洛許隻慈愛地看著自己這三個“兒女”,說:“公司確實破產了,不過你們可以放心,還犯不上欠了債務。就是以後啊,你們的生活就得靠自己了。小李——”

洛許說話的速度越發慢了起來,他自己給自己緩緩順著胸口的氣,最後急促地喊了聲李尚墨:“……你把遺囑,念給他們三個聽聽吧。”

李尚墨從剛才就一直被晾著,偶爾想插話,但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時機。有幾次他都開口說了好幾個字了,卻被戲中的其他演員當做不存在一般強硬地忽略了過去,不得不尷尬停下。

現在好不容易得到名正言順的開口時機,李尚墨急忙又想發表義憤填膺的長篇言論,卻被洛許語氣微弱地打斷了:“我的時間不多了。這幾個兒女是我自己沒教好,以後是什麼樣子、對我是什麼態度,我都認了,你不用在這上麵費唇舌了。把遺囑念了吧,聽完了就都散了,我想休息了。”

幾個兒女又紛紛按著人設表了態,最後目光都集中到了李尚墨身上,等著他“念遺囑”。

李尚墨有些發慌,讓他臨時發揮說些義正言辭的家長裡短還行,提及到遺囑這種多少需要點專業知識的話題,他就有些無措了。又安靜了幾秒,李尚墨趕鴨子上架一般,隻好結結巴巴開口了:“遺囑上對財產的分配,正如老先生剛才說的那樣,其實公司……公司剩的錢並不多了,基本、呃,已經宣告破產了……所以就是、嗯、整體而言,老先生……老先生的財產還有……還有幾套不動產,位置在……哦,還有銀行裡有些錢,但都不多了。就……按著遺囑的分配來說……”

李尚墨說得實在磕磕絆絆,和先前強硬的搶戲態度形成強烈的反差。

洛許見他這個狀態,插話道:“小李,你今天怎麼回事,遺囑的內容你應該早就熟悉了,就算忘了帶文件也不該狀態這麼差。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李尚墨勉強笑笑:“老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今天狀態確實不太好。這幾天太擔心您的身體狀況了,沒休息好,現在說話都有些糊塗了。還請見諒。”

很快,一場家庭倫理戲打上了結束的標簽,二十分鐘表演時間到了。

洛許是最快從戲中狀態走出來的,他起身時正好對上兩個評委看向他的目光。麵色平靜地接下那幾道目光中的欣賞意味兒,洛許回以微微一笑。

他們這組五個人從房間中間的空地退到牆邊,將主場交給青春戀愛戲那組。

站在牆角,演三女兒的那個女生突然小小聲對洛許道了聲:“謝謝。”

顯然也是明白的,如果剛才沒有洛許那強硬的應對態度,他們這組的表演節奏大概就要跟著演律師的李尚墨跑了,除了李尚墨之外,戲中的其他人都會淪為配角。此為大忌。

說話向來不怎麼經過腦子的薑言這會兒倒沒說什麼,隻看著李尚墨“嘁”了一聲,毫不掩飾其中的不屑和反感。

李尚墨這會兒倒是麵不改色,他溫和地笑:“抱歉,我剛才太入戲了,是不是讓你們接戲接得為難了?下一場我會注意的。”

薑言馬上翻了個白眼:“得了吧,都是學表演的,誰還沒聽老師同學說過幾個現場競爭的例子不成。競爭歸競爭,你要搶戲也無可厚非,大家都不認識,本來就是競爭關係。但是搶都搶了,還一副盛世白蓮我不是故意的樣子,惺惺作態給誰看呢,當這裡有外行嗎。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