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忍見小王子受苦,那隻怪物終於在如山的穢物後,探出了頭。
小王子含著熱淚朝它伸手,把它接回了宮殿。
小王子親手為它洗淨泥汙,親手為它擦乾水漬。
可怪物卻垂著頭,從始至終不敢看小王子一眼。
這般自慚形穢,令小王子心碎——
它怕嚇到他。
哪怕是它救了他,它也不願驚擾他。
它曾經是意氣風發的大將軍。
它曾經是人人愛戴的青年英雄。
如果它不曾為他撕破偽裝。
它不會淪落到這種境地。
劇情進行到這裡,時冬暖停筆。
他的腦中不斷重複著一個問題:你希望小王子怎麼做?
那個聲音越來越明顯,越來越響亮。
不斷重複:
你希望他怎麼做?
你希望它怎麼做?
你希望他們怎麼做?
時冬暖腦中一片清明,決然落筆——
非人的體型差,不浪漫的場麵。
小王子踮腳,在蜷縮的怪物額頭,印下一個虔誠的吻。
*
小劇場畫完,時冬暖將平板放在長椅邊,蜷起腿,抱著膝蓋。
他歪頭靠著膝麵,盯著小王子輕吻怪物的畫麵發呆。
如漫畫所示。
騎士解禁變得殘暴,小王子卻不怕他。
韓嘉榆剛才很凶。
但時冬暖不怕。
他很清楚,自己剛才腿軟,不是出於恐懼。
而是出於一些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時冬暖想起高中剛入學的經曆。
那時他個頭不高,相貌清秀,被霸淩者堵在廁所欺負過。
當時時冬暖誰也不認識,隻能獨自一人負隅頑抗,那種孤獨感,他至今不曾忘卻。
回家後,時冬暖本不打算讓時青禾知道,但他瞞不過敏銳的生母。
得知原委,時青禾不打算求助前夫,而是拎包親自去學校找霸淩者算賬。
女人雖高挑,對上人高馬大的霸淩者和其父,還是肉眼可見地瘦小。
但她足夠堅強,足夠勇敢,麵對施暴者,氣勢絲毫不輸。
時青禾打贏了那場仗,霸淩者最後被勸退學。
可目睹過母親對抗背影的時冬暖,心裡除了感動,更多的是心疼。
是當時的他不夠強大。
是當時的他沒能強大到保護自己,保護媽媽。
心酸的回憶,加上今晚曆曆在目的事件,讓時冬暖忍不住再次紅了眼眶——
好在,現在他青年初長成。
好在,家裡有個高大強勢的韓嘉榆。
他們可以互相保護,同時守護她。
這個家未來不會再有人受委屈了。
大廳傳來開門聲。
時冬暖回神,明白這是韓嘉榆回來了。
他連忙按熄平板屏幕,小跑著離開房間。
果然是韓嘉榆到家了。
大門邊的男人脫去沾了寒風的外套,露出裡頭的襯衣。
脫衣時,韓嘉榆聽到開房門聲,抬眸看過來。
與時冬暖對視一眼。
令少年莫名心跳加快。
外套被掛在門邊衣架上,韓嘉榆沒回房間,而是坐在了大廳沙發上。
時冬暖馬上翻出民宿的緊急醫藥箱,找到藥膏和紗布,與男人並肩坐下。
二人沒有說話。
安靜的廳中回響著紗布被剪開的細微聲響。
時冬暖小心用沾了生理鹽水的紗布,為對方清理傷口。
隨後,白色的膏藥擠上大手斑駁的細小傷口。
韓嘉榆筋骨明顯的手指,便沾滿了白色膏藥。
粘稠的膏體遲緩流動,顯得那掌心更寬闊,指節更修長。
看著眼前這一幕,時冬暖莫名緊張一瞬。
他微微搖頭,甩掉腦中的雜念,繼續動手幫那些不深但細密的傷口附上創口貼。
少年纖細的指頭,掰著男人更粗更長的手指。
大小差距明顯。
男人也順從地任他擺弄,一聲不吭,直到少年滿意收手。
韓嘉榆試探著收攏手指。
這些傷口被處理得完美,該覆蓋的地方嚴密,該活動的關節也剪出了豁口,不影響日常。
時冬暖則默默整理著醫療箱。
他一直沒說話。
他不知為何,嗓子特彆躁、異常癢。
直到那股莫名的躁動消退,想起入學初的經曆,時冬暖主動開口:
“今晚的事,能不能彆讓時姐知道?不想她擔心。”
“嗯。”韓嘉榆點頭答應,又問,“那你呢,還怕嗎?”
時冬暖搖頭。
二人又陷入短暫的沉默。
卻無人覺得尷尬。
過了一小會兒,韓嘉榆想起什麼,似是隨意地提起,“所以,不叫‘先生’,改叫‘小舅’了?”
時冬暖手上動作一滯,試探問:“可以這麼叫嗎?”
“……還是彆這麼叫了。”
韓嘉榆的回答,令時冬暖意外。
認識至今,韓嘉榆一直都表現得很包容,幾乎沒給過他否定的回答。
這是時冬暖印象裡,第一次聽到韓嘉榆表達喜惡。
甚至還是對二人稱謂之間的喜惡。
時冬暖追問:“不喜歡這個稱呼嗎?”
韓嘉榆胸膛隨呼吸深深起伏,片刻才回應,“也不是。”
在時冬暖看來,韓嘉榆居然有些為難。
韓嘉榆是時青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