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鳳確實覺得難以下咽,但想要回家想要病好,就得補充體力。就管吃下就行,不要管味道,他麻木的安慰自己。
吃完一個就吃不下了,但想想家裡人焦急等著他,想著家裡豐盛可口的飯菜,想著一家人燈火可親其樂融融的場景,他又艱難的繼續吃。
巴嗒巴嗒淚珠掉進木盆裡的饅頭上,時有鳳怕大黑熊又罵他,趕緊抬袖擦拭,嘴裡塞饅頭的動作更加遮掩似的發急。
“咳咳~”
時有鳳嗆到了。
但是偷偷瞧大黑熊沒看過來,鬆了口氣。
饅頭實在太乾,時有鳳嗓子眼都被吸乾了,吞咽都顯得乾澀困難。
想要喝水。
他悄悄的看了眼霍刃旁邊的稀粥和蛋花湯,他這裡沒有。但是不遠處門口有個大木桶,土匪們都會自己去打一碗蛋花湯。
可這意味著,他要穿過密集的土匪桌,去挨著一群土匪排隊。
八仙桌擺放的緊,土匪們都壯而麵凶,背對背而坐的土匪們中間留有縫隙小路,但根本不夠人走路。有土匪起身盛湯,都會粗嚷著嗓子,叫兩邊土匪挺直腰背讓一讓。
他走這條小路,必定碰到土匪們的腰背胳膊。
想想那個畫麵,如同如入了一排排虎視眈眈的狼窩,時有鳳就頭皮發麻緊張害怕。
時有鳳捏著饅頭一臉焦急猶豫,強吃著饅頭,嘴角也嚅囁吃不動了。
霍刃假裝沒看到他這樣子。
送給小少爺麵前的饅頭雞蛋他還挑三揀四嫌棄不乾淨。
輕易得來的不知道珍惜。
現在知道要他自己去取蛋湯稀粥了,反而屁事都沒有。
他知道小少爺沒這個膽子,跨越重重土匪去那木桶邊。
也沒膽子使喚他去。
不過,霍刃還是想知道,到底小少爺是怕他些,還是更怕那一群土匪些。
可能到時候隻得眼巴巴求他了。
霍刃翹著長腿,悠哉悠哉地,嘴巴張開閉合間,兩口吞個白饅頭。
再大聲嘬嘬稀粥,長長滋溜吸著蛋花湯。
羨慕的時有鳳悄悄吞咽了下口水。
這時,門外那群“山猴子”又來趴門口了。
七個孩子站在院子裡撐脖子踮腳努力吸著氣,吸著從屋裡飄出來的白饅頭香氣,聞著饞出口水的蛋花湯。
眼睛直直的冒光,看著像是饑腸轆轆的小野狗。
孩子們的夥房是在村中,一天隻早晚一碗粥一個饅頭。
七八歲孩子運動量大又在長身體,每天山裡田間上躥下跳的,那大鍋飯的標準根本吃不飽。
霍刃上任後,給他們夥食翻倍了,但還是不夠,每天眼巴巴饞這裡。
但這些孩子們不敢進屋。
屋裡是有名有姓排得上名號的大土匪的地盤。
牛小蛋隻有在這時候才會想他爹牛三。
牛三的威名已經出了山,周圍村子城裡,誰不知道這惡貫滿盈的土匪牛三。
但作為這樣一個大土匪的兒子,牛小蛋從來沒吃飽過。
他爹從來不歸家,歸家就醉醺醺地摟著女人,回來指著他娘和他罵。
有一次他爹回來見他和他娘在吃雞蛋,揪著他耳朵就是一頓打罵。說他在前麵拚死拚活,養家糊口不容易,娘倆竟然偷偷背著他吃好吃的。
牛小蛋望著他爹肥的流油的肚皮,看著他身上簇新的細麻衣裳,最後看著他給女人們的金釵珠寶 ,默默沒說話。
在他爹眼裡,他和他娘都是不用吃的物件,時常看著礙眼便是拳打腳踢。
他發誓,他長大後一定要殺了他,再帶他娘吃好吃的。
可他再恨他爹,每次到聚義堂外,他爹礙於情麵,會從裡麵丟一個饅頭出來。
不過,他已經好幾天沒見他爹了。
也不知道這次又去哪裡逍遙快活了。
此時腳步不能跨屋子裡,但牛小蛋的眼睛早就飛進去了。
饞嘴的眼睛一改陰鬱,謔,大美人兒今天也來吃飯了。
像是村裡臟兮兮的豬圈裡,混進來一頭白淨漂亮的迷茫小羊羔。
像是趕著吃斷頭飯的肥豬堆裡,大美人兒嬌滴滴的手指捏著一絲白饅頭,蹙著眉頭吃的委屈擰巴。
不吃給他們吃啊。
可給牛小蛋他們急的發愁翹首以盼。
時有鳳很難不注意到門外動靜。
他抬頭望去,那七雙渴望的眼睛齊刷刷的望著他。
時有鳳頓時有了個注意。
或許是土匪給的壓迫感太強了,比起經過摩肩擦踵的縫隙小路去打湯,此時站起來朝那群孩子喊話,顯得也不那麼局促害怕了。
時有鳳唰地就站了起來,周圍土匪也望了過來,霍刃也是。
時有鳳緊了緊袖口裡的手心,目光越過自動物化成豬頭的土匪們,朝那群孩子開口了。
“你們誰願意幫我盛一碗蛋湯,我就給誰一個饅頭。”
話音一落,孩子們眼睛一亮,目光又落在了霍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