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這一記直球打得秦楚頭暈眼花,他自己還沒什麼意識,隻覺得理所當然。
那張眉目深邃的臉上流露出一點茫然,同時又掩藏不住被默認接受的喜色,唇角欲彎不彎,笑容都快壓不住了。
偏偏這少年還是真的在關心她,看著秦楚疲憊至極的模樣,眉毛一擰,歡心和憂慮亂七八糟地混在一起,打了架似的掛在臉上,不過最終還是沉了下去。
他道:“我明白了,主公有什麼事情,喚我就好。”於是一拱手,又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秦楚看著他退下,這才鬆了口氣。
她是真開始頭疼了,整個人都有些頭暈眼花,大約是睡眠不足的緣故,連公文都有些看不進去,眼皮不住地下滑。
可憐她目光發飄,腦袋裡一會兒是草原上念著聖詔的天使,一會兒是何進那封言辭懇切的密信,再眨眼又成了董卓軍隊的遠景,背景裡摻雜著郭嘉馬超一聲又一聲的“主公”,簡直像喝多了斷片似的,亂得不可開交。
帳篷裡倒是一片寂靜,她盯著文書恍惚了一陣,實在疲乏,便闔上眼,準備小憩片刻。
沒想到一睜眼,天已經全然暗下來了。
條件所限,東漢的營帳遮光性都很一般,隻有主帥的幄帳環境好些。她在一片昏暗中,隱約聽到周圍有人在交談,然而這聲音很快就消失了,像是不願打擾似的,又離她很遠了。
秦楚有點吃力地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已經換了身衣服,還在睡榻上。係統沒說話,不知道是不是在休眠。
帳簾很快被掀起,一道身影鑽了進來,原來是涼州女將裡那位獵過棕熊的阿湘。
油燈晃了一下,阿湘向她走來的腳步一頓,轉過身,拿起鉸刀,利索地剪下一段燈芯。
她問:“主公要喝水嗎?”
阿楚啞著嗓子應了一聲,阿湘便又拉開帳簾,對著外頭交代了兩句,又轉過身回來。
“主公好些了嗎?您來了癸水,在帳中睡了一下午都不醒,請了軍醫,才發現還染了春溫,”阿湘說著,伸出一隻手,拿手背探了探她額頭,“若非馬孟起聞到血腥氣,以為您有暗傷未愈,請屬下來看,我都不知道……”
感冒又月經,還有過勞睡眠不足,這些不痛不癢的小毛小病疊在一起,反而把神通廣大的舞陽亭主給絆倒了。
秦楚還沒睡清醒,有點呆滯地看了眼她。
她常年行軍,腦子裡都被軍務占據了,哪裡還在乎這種小事?
西涼娘子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兩百天忙著備戰、一百天都在戰場,正兒八經有規律來的,恐怕也屈指可數。
阿湘也是如此,因而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坐在她身邊,幽幽歎了口氣,拿起濕手帕慢慢擦拭她額頭。
秦楚於是慢吞吞地躺回去,微微閉上眼,準備先閉目養神。
她現在還昏沉著,瞌睡得要命,心裡還惦記著郭嘉董卓的答複,隻想歇個半柱香,再起來把這些事給折騰完。
“水端來了。”
門簾一開,外麵士兵交談的聲音很快泄露進來,好在來人很快放下了簾子,也坐在了她身旁。
秦楚沒睜眼。
阿湘端過陶盞,扶著她坐起身:“主公,喝些水吧。”
“……”
她僵屍似的直起身,伸手接過茶盞一飲而儘。仗著夜裡光線差,無聲地歎了口氣,整了整精神,才又提起氣,轉頭對送水的那人道:
“董卓白日裡和你說什麼了?”
來人正是郭嘉。
他恢複的倒是快,白天那點黏糊勁兒現在已半點見不著端倪了,聞言還笑了一笑,居然揶揄起她來:
“主公對自己的身體不在意,一心都放在董仲穎身上呢。”
秦楚:“……”
她一把拍上郭嘉的手背,發出“啪”一聲脆響,麵無表情道:“說正事。”
郭大祭酒不笑了。他狐狸尾巴一甩,變臉似的正色起來,將下午會談一事娓娓道來。
董卓找上門來,原是想與秦楚合軍的。
據他所說,既然大家都是接了何大將軍密令才來雒陽的,又都是西北來的涼州軍,難得來一次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不如彼此結個盟,也好相互照應。
這西北壯漢長得膀闊腰圓,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一巴掌說不定能把郭嘉那身板掀牆上去,還格外嬌弱地帶了左右兩個侍衛,自己眉開眼笑地在前麵說好話,後麵倆侍衛按著劍滿臉警覺,下一秒能衝上來打兩架似的,真是把龐德氣了個夠嗆,郭嘉偷偷按住他才沒有開口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