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五十八章(2 / 2)

秦楚像是忘記自己幼時親手剁下他兩根手指似的,極禮貌地應酬了兩句:

“許久未見,這些年辛苦你了。”

宋典忙道不敢,默了默,又問:“亭主已收到前幾日的信了嗎?”

“他和你說了啊,”秦楚頷首笑道,“是我親自去拿的,不過他好像有些怕我,被嚇得不輕。”

昨日剛下過雨,今晨剛剛放晴,碧空如洗,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秦楚與他並肩穿行在北宮園內參差的梓樹下,看了眼麵皮褶皺、缺了手指的老太監,忽然問:

“你們在陛下麵前說了什麼嗎?”

宋典一怔,沒想到她竟放下京中種種大事,先問了這個,思索了半刻,才答道:“畢嵐、張恭為何進所恨,常常於陛下跟前哭訴,表示何氏專權而不容宦官。”

“陛下呢?”

“陛下……陛下搖頭不答。”老太監說著,好像也隱約意識到什麼,偷偷抬頭覷了她一眼。

秦楚忽視了他的目光,自顧自地撥開前方一株矮桃的枝丫,依然緩慢地向前走著。

大約又走過兩條小路,玄武門隱約可見,她才道:“就送到這裡吧。”

宋典退了一步,微微躬身:“亭主走好。”

她點了點頭,與守城侍衛擦肩走過,心中已逐漸有了猜測。

當今未有宦官明確表明要廢長立幼,擁立陳留王劉協上位。少帝的地位一時難以動搖,與母家關係便也平淡起來,自然就要在無根無基的宦官與權勢極盛的外戚間搖擺了。

然而劉辯心性怯懦,十三四歲登基,耳根子還軟,常侍太後一同哭慘,兩方攻訐之下,心生厭煩,無所措手也是常態。

從殿上二位的表現來看,召秦楚進京,說不準也是這兄弟二人共同商議的結果,究其原因,說不定真是如何進信中的鬼話一樣,為了“立威”。

誰知歪打正著,何進同樣也送出了請帖,少帝和陳留王居然真的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請了來了。

“真是……”秦楚啞然失笑,暗道,“真是讓我坐收漁人之利。”

玄武北門前禁停車馬,出宮後需得走上幾百米才能看到人。

照夜玉獅子遠遠靠在街道一邊,看見秦楚走過來,打了個響鼻,前腳跺了跺,搖頭擺尾地等著她靠近。

秦楚隨手拍了拍它的馬腦袋,牽著它後退了幾步,聽到右側傳來些動靜,才注意到旁邊還停了輛車。

玄武門向西兩尺多,是專供停行的地方。

此時早已過了上朝時間,宮中除了劉辯以外,是無人有權召見官員的,即便是太後要對官員下達指令,也都要先借著小皇帝的名頭將他召進來才是。

既然如此,是誰會在她之後進宮?

秦楚心中一緊,不露形色地瞥了眼腰間銀劍,手指無意識地一動。

隻是,還沒等她有所猜測,車廂的深色簾忽地帳動了動,駕車的家丁立即走上前,聽著車裡人吩咐了幾句。

那車夫微屈著腰,聽了兩句後便將目光移向了秦楚,點了點頭。

“大人,我家郎主請你上車一敘。”

她按著劍柄上前,夜照玉獅子也跟著踏了兩步。秦楚淡淡道:“你家郎主是誰,連名姓都不願報,也算邀請人麼?請……”

她拒絕的話卡在喉中,戛然而止。

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榆木門上雕刻的暗紋。能乘馬車,且停於北宮前的人家,必然非富即貴,她是知道的。這些“達官貴人”知道她、又想與她交往,依現在的形勢來看也叫合理,然而——

暗紋上雕的是鸕鶿。

她微微垂眼,腦中不期然閃過十一年前,她從蔡府馬車上跳下,抬頭看見那漆黑門楣上展翅欲上的鸕鶿鳥的畫麵。

那時她才八歲,頭一次直麵“世家”這一概念,就是在蔡琰念出“潁川荀氏,累世高風”的時候。

彼時她還未在腦中構建起東漢世家的體係,讓係統在半空落下塊石頭,還想踩著翻牆過去,沒想到一轉頭,便是那位愕然的荀家子房。

沒想到再一次與他相遇,是在這種情況下。

看來停在北宮的車輛主人並非是為了見陛下或太後,而是在等她啊。秦楚立刻改口:“好。還請你稍後派人,安頓下馬匹。”

她說著,抬手掀起車簾,彎腰踏進廂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2-03-1117:54:10~2022-03-1217:59: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綻放的彼岸之花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