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合歡(1 / 2)

夏日黃昏依舊有幾分炎熱,楚染額頭上汗水密集, 看著陸蒔的眼神十分不悅, 一句話就揭穿她的謊話。

陸蒔未料她去了署衙, 淡淡一笑:“如此是我的錯, 我給你賠禮,明日帶殿下去見太子, 這等賠禮如何?”

楚染今日去見太子被攔於門外的事恰好被她知曉,太子染恙,將所有人都拒之門外, 武將幼子入京, 他才會‘病愈’。

是以, 楚染是見不到他的,因此, 陛下對他也不會起疑,隻是楚染不知這些。

陸蒔不想她過多插手朝堂事,陛下疑心太重, 如靈禕這般做個閒散的公主便可。

隻是今日楚染等了她整日, 三言兩語的安慰根本不起作用,她站著不動:“丞相去了哪裡?”

“入內再說,如何?”陸蒔好笑,引著她入府。

側門處因在修葺而顯得雜亂無章,楚染也覺得並非說話之地, 又不想隨著這個騙子入府, 便道:“丞相答應我的事情莫要忘了, 我餓得饑腸轆轆,先回府了。”

她生氣地走了。

陸蒔無奈又覺得她性子有些傲嬌,目送她離開後,自己才轉身回府。新並的府邸內有座池,是前主人修繕過的,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喚合歡池。

陸蒔覺得不大喜歡,本想換一個,想起方才楚染怒氣衝衝的態度便作罷了,合歡便合歡。

太子生辰日益近了,禮部與宮廷相配合,忙得不可開交,楚染就像無事人一般在郢都城內遊玩,去不得東宮便不去,橫豎阿弟好得很。

郢都城吃喝玩樂的事情不少,每日都會換著花樣,她本就是金枝玉葉的身份,尋常人巴結不得,身後又有太子作靠山,後宅婦人辦宴時都給她遞帖子。

一來二去,她與這些婦人走近了。

郢都城內無秘密,人人嘴巴都比外麵的人大了些,偏偏就無人提起她的生辰,想想往年曆來如此,她也無需置喙。

直到生辰前一日的時候,汝南侯府先送了賀禮過來,也不是珍貴的東西,尋常小玩意。陸家一送禮,旁人就明白過來,親事真的定下來了。

楚染不大喜歡陸家的人,看著礙眼的賀禮就想丟出公主府,思來想去,還是留下的好,些許小玩意,陸家何時這般貧窮了?

明日太子生辰,她的賀禮早就送入東宮了,換了衣裳便要出府,今日寧王叔邀她過府遊玩,道是得了一支好曲要與她共賞。

陛下多疑,寧王雖為他的胞弟也不敢隨意插手朝政,每日裡聽曲作樂,也甚是快活。

寧王常年不在府,在城郊有處彆院,大多住在那裡,她過去時,門前冷清,踏進府便聞絲竹聲。

入內後,有一伶人於蓮花台上作舞,雖比不得趙飛燕的掌上舞,身形似風輕移,細細一看,腰肢纖細,舞態輕盈,可見勝於旁人許多。

寧王樂嗬嗬地看著伶人,見到楚染後向她招了招手,“快瞧、快瞧,這伶人如何?”

“王叔的伶人自然千好萬好,勝過旁人。”楚染馬屁拍得極好,在一旁食案後坐下,飲了杯果酒,微蹙眉,寧王叔真是快活,清早便飲酒。

她皺著眉頭,寧王卻極為恣意,他體態臃腫,大口飲酒道:“今日喚你來,也無甚大事,曉得你明日生辰,給你送份禮,這個伶人喜歡不,王叔送與你?”

“您、您莫開玩笑,趕緊換一樣,把這麼個伶人帶回家,侄女哪裡有好日子過。”楚染臉色紅了起來,她這般做來就等於打了丞相的臉。

寧王啐她一聲:“真沒出息,個把伶人把你嚇的,王叔還會害了你不成,平日裡就不賞曲聽樂?一人覺得太顯眼,本王給你多送幾人,旁人就不會在意。”

楚染一時沒明白過來,茫然道:“王叔,送一人與多人有何區彆?”

“你個傻丫頭,你領一人回府,旁人隻當你回府金屋藏嬌,多人就不同了,哪家不會宴飲辦席,歌舞是定然有的,那麼多伶人都是為宴飲的。”

人情世故,楚染當真不懂,她托著腮幫子,去問寧王:“那王叔送我十來人,帶回府再調.教一番。”

在雲夢澤時,陛下寵信伶人,回宮後就封了位分,或許她可走這條路,然寧王叔的人不可用。

寧王一聽她要十來人,嚇得酒杯都端不穩,罵道:“你這沒良心的,王叔這裡統計不過幾十人,你這是挖我的心肝,沒有、沒有。”

楚染一笑,跑到他跟前,給他捏捏肩,討好道:“一個也是送,十個也是送,您莫要小氣,回府給您送些曲譜來,可好?”

“曲譜,你那裡能有什麼曲譜?”寧王不信,楚染立即道:“有的、有的,好似有個前朝孤本,是個大家。”

她是沒有,在陸蒔那裡瞧過一眼,橫豎她也用不來,不如送給寧王叔。這裡的伶人體態優美,確實極好。

“也可、也可,你待會自己去後院挑。”寧王信了,擺擺手示意她趕緊回座位,打擾他看舞。

楚染聽話地回到座位上,方坐穩,丞相便來了。

她來得突然,就連寧王都嚇了一跳,哪裡敢居大,爬起來去迎,人已走到廊下,笑道:“哎呀,陸相怎地過來了,本王都未曾迎您。”

“臣有些事想麻煩您。”陸蒔俯身行禮,抬首時瞧到裡麵端坐的楚染,眉眼微蹙,瞬息移開眼去。

楚染裝作未曾看見她,反起身去瞧那座蓮花台,以手摸了摸,底盤很穩,這樣精致的構造,怕也隻有寧王這裡有。

寧王將陸相請到一旁,說了幾句後便又回來,炫耀般地指著自己新造的蓮花台:“瞧瞧,陸相觀一舞?”

陸蒔道:“也可。”

“這是你湊巧,旁人來了都不給她瞧。”寧王吩咐人去擺酒,在楚染對麵設一食案,陸蒔坐下。

夏日裡酷熱,尋常人都隻穿薄薄的夏衣,伶人更是如此,身披瓔珞,露出平坦的小腹,腳踏金鈴,在蓮花台上單腳飛旋,體態輕盈不說,技巧極為熟絡。

楚染觀後道:“王叔,你方才說將此人送給我的,可還記得?”

“拿去、拿去,王叔不小氣。”寧王擺擺手,他那裡擅此舞的人不在少數,也不缺這一人。

寧王大方,陸蒔忍不住抬首瞧了一眼,眸色晦澀,保持沉默。

舞畢,楚染起身,道:“王叔給我引路,我去瞧瞧?”

“自己去、自己去,再不濟讓丞相陪你去,橫豎都是你二人用。”寧王擺擺手,示意她自己去,他看得正精彩,哪裡肯起身。

那句‘你二人用’聽來有些古怪,楚染瞧了陸蒔一眼,自己起身去了。

寧王望著被楚染忽略的陸蒔,道:“你怎地不去,新平眼光不大好,你去盯著些。”

陸蒔頷首,起身道:“臣明白。”

“你明白什麼,都是榆木腦袋。”寧王在人走後自言自語道,他最懂風花雪月之事,方才楚染拒絕多半是不想給陸相帶來難堪,可見她並非如外界所言對陸相厭惡。

寧王彆院建得極大,占地之廣可有整個丞相府,楚染在前麵走得不快,陸蒔片刻就追上。

楚染故意放慢了腳步,院內景色大好,園林之色比起雲夢澤更讓人愉悅,她觀了一眼後,道:“丞相怎地過來了?”

“朝堂之事罷了,殿下呢?”陸蒔道。

兩人並行,前麵有仆人帶路,這裡氣息比郢都城都要好上些許,楚染深深吸入一口氣,道:“寧王叔請我觀舞,送我幾個伶人。”

陸蒔神色冷凝,忽而明白過來,腳步頓下,道:“臣還有事,就不打擾殿下了。”

她轉身便走,楚染半晌沒有明白過來,望著陸蒔的背影漸漸遠去,怎地又突然有事了?

寧王眼色毒辣,能挑入彆院的皆是上層女子,楚染哪裡懂得好與差,隨意挑了數人,請寧王著人送去公主府。

在彆院裡用了午膳,方騎馬悠哉悠哉地回府。

午後方回到公主府,府內堆積不少賀禮,今年與往年不同,竟有人記得她的生辰,權貴送來的賀禮非珍即貴,命人登記造冊,收入庫房。

陸陸續續地不少人過來送禮,寧王府的伶人也送了過來,美人養眼,她著人辟一小院,供她們居住。

伶人還未曾退下的時候,太子過來了。

東宮設禁,太子可進可出,他今日病勢好轉,特地出宮,手裡還拎著楚染釀的酒。

楚染見他,本就欣喜,一見酒壇就想起自己醉酒的糗事,揪著太子耳朵:“我給你的酒,怎地就到了丞相手中,給就罷了,你不先起開試試酒?”

太子被罵得無辜,摸著自己的耳朵,無奈道:“阿姐怎地怨怪我,是你自己要夾在東宮賀禮中送給陸相,你自己不試酒,怨我?”

楚染惱恨,命人去拿酒杯,直接倒了一盞遞給太子:“飲了我便不生你的氣。”

酒味辛辣,哪裡有花香味道,太子捂著鼻子不肯喝:“阿姐,你這酒好烈,烈也無妨,陸相飲了醉一夜罷了。”

楚染心中火氣更大,是她醉酒醉了一夜。

姐弟二人鬨過一通,屏退仆人坐下來細談,太子近日身體好了不少,麵色帶著粉紅,先道:“此次恒王看似得利,殊不知早已得罪大批武將。”

“霍啟去了何處?”楚染問道。如今形勢不明,恒王之勢來自霍家,霍啟是國丈,威望甚高,可他回來半月都不見他,難不成處理賑災之事,未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