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成親(1 / 2)

那夜陸蒔匆匆離開後, 幾日都不曾去公主府, 楚染忙著公主府出嫁的事, 也不曾去相府。

後賢妃提議新平公主從宮裡出嫁, 畢竟是嫡長, 做的不好,禦史文官都要議論一番,楚帝沒有多加在意, 囑咐人去辦,自己照舊去後宮見新晉的林才人。

楚染被請進宮後,就當真見不到陸蒔, 算了算還有最後三日,加起來可就七八沒有見麵了。

宮內日子無趣,新陽時而過來, 帶著從明妃那裡要來的點心果子,一坐就是半日。

一日,新陽沒有來,楚染覺得奇怪,命人去找了,最後宮人瞧見陸相在章華台外攔住了新陽。

不知怎地,新陽離開時麵色煞白,一副被陸相欺負的模樣,那日就沒瞧見她。

楚染不知發生何事, 拿些銀子堵住了宮人的嘴巴, 待新陽過來時再問問。

新陽遇事便會去找明妃, 近日裡楚帝愛去林才人處,明妃的宮門口也鮮少踏入,也就便宜了新陽。

在外本鼓著臉頰,一見明妃就忍不住哭了出來。明妃眉頭一皺,吩咐宮人退出去,招手示意她過來。

新陽哭哭啼啼地走過去,一股腦地將事情都說了出來,最後才控訴陸相:“陸相好凶,比恒王還要凶。”

控訴完,又埋進明妃的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明妃拍了拍她的脊背作為哄慰,陸相為人,滿朝皆知,斷斷不會為了小事與新陽過不去,她略略一想,低頭與新陽道:“你給新平公主送了什麼?”

新陽吸了吸鼻子,從她懷裡抬起頭,眼睛哭得通紅:“就是、就是你給我的那些書,尚宮們沒去公主府,多半是王後沒有吩咐,我就給阿姐送去了,陸相就凶我,讓我彆給阿姐送東西了,好東西自己留著,她說的義正言辭,還好凶。”

明妃扶額,對於新陽傻氣的舉動也是無奈,陸蒔高風霽月,見到教導女子歡好的書,如何不惱火。

朝堂之上,女官不少,唯獨陸蒔居高官,可見她並非俗人。

轉而一想,尚宮們為何沒去公主府?她自己琢磨不透,這些小事,王後當不在意的,沒有必要攔著。

新陽本就害怕陸蒔,平日裡都不敢見她,如今被她一凶,隻怕新平成親後,日後都不敢去相府。

她輕輕摸了摸新陽柔軟的後頸,安慰道:“你給陸相賠禮去,可好?”

新陽沒有思考搖頭不應,想起陸相冷冰冰的樣子,就心裡發怵,頭搖得像小兒的撥浪鼓:“不去、不去,我讓阿姐去。”

“傻子,你把這件事說給新平公主聽,陸相就不止凶你了。”明妃好笑,陸相悄悄解決,本就是想瞞著新平公主,找她隻會讓陸相更加厭惡。

新陽說不出話了,小手緊緊抓著阿軟的手腕,眉頭皺得很深,依舊在哭,就是不明白自己哪裡做錯了,尚宮們忘了,她好心去補救,陸相為何凶她,還不能和阿姐說。

好難受。她哭了會,明妃讓人給她做了份杏仁糖乳酪,哄著她吃了,又陪她睡了半個時辰。

新陽做錯了事,惹得陸相不悅,明妃苦想解救之策。新陽出宮後,她是護不到的,陸相念著與新平公主交好之意,會伸手護她。

惹惱了她,對新陽無好處。

她擁著新陽睡了一日,第二日清晨起榻的時候,新陽眼睛還有點紅,她無奈,讓人去取了藥來敷。

早膳做的都是新陽愛吃的,野雞湯下的銀絲麵,小半碗,沒有太多,吃過後吃了幾個水晶餃。

新陽被明妃喂飽後,要去找楚染。昨日沒有過去,心中覺得難受,想去見見。

明妃拉住她,不讓她走,道:“你去相府,替我給陸相送禮。”

一聽陸相,新陽小臉就白了,拽著明妃的手,嘀嘀咕咕:“阿軟,讓內侍去好不好?”

“我若讓內侍過去,王後就會知道,到時闔宮皆知,會給我惹麻煩的。”明妃溫聲哄著,新陽膽子小,平日裡不見帝後,遇到恒王都會低著腦袋,陸相本就是威嚴之人,冷著臉,膽大的朝臣都不敢隨便回話,可想而知,新陽嚇得多厲害。

新陽膽小也好哄,聽到明妃有危險,不想去也會去,她努力點頭:“那我去吧,我要說什麼話?”

“殿下什麼都不用說,隻道是我送的。”明妃擁著新陽,輕輕碰著她的唇角。她與新陽的事,新平公主已然知曉,陸相那裡也是瞞不住的,說不定依著兩人情分,陸相早已知曉。

宮人取來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普普通通的,一看過去也不會在意。

新陽拿過來,在手裡翻轉了兩下,伸手就想打開,明妃按住她的手:“不許看,一路上都不許看。”

明妃待新陽從不嚴厲,大多時候能哄就哄,今日語氣已經與往日不同了。新陽明白過來,她摸著自己的手腕,小心將盒子放入袖袋裡,拿著令牌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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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相得了幾天假,在府上打理,與母親商議過迎親那天章程,陡然聽到門人通報,不好耽擱,與母親說過幾句後,去花廳見客。

新陽跨入相府就緊張得不行,她捧著茶喝,阿秀給她擺了花糖果子,也不見她去拿著吃,小眼睛一直瞄著門口,見到一抹青色身影後,嚇得心口一跳。

阿秀見她驚恐的樣子,一時分不清發生什麼事,揮手將門旁伺候的宮人揮退。

陸蒔進來後先行禮,態度謙虛,與昨日相比,溫和不少,新陽心中膽怯少了幾分,將袖袋裡的盒子掏出來,也不管陸相收不收,直接塞到她手中。

“這是明妃讓我轉交丞相。”她垂首看著腳下,不敢去瞧陸相神色。

陸蒔手中多了個盒子,不知明妃的意思,略一思考,就道:“煩請殿下替臣轉告明妃,謝過她好意。”

她神色溫和,新陽才敢抬首看她,漆黑的眼珠子轉了轉,又垂下腦袋,低聲道:“若無事,我先回宮。”

“殿下且慢。”陸蒔喚住她,朝著阿秀揚了揚下顎,示意她去準備回禮。

明妃讓新陽悄悄地過來,多半不想讓人知曉,回禮自然要簡便的。阿秀知曉丞相心思,俯身退了出去,去庫房挑了一件紅珊瑚手串。

新陽愛些吃食,阿秀自作主張讓人去準備些吃食。相府時常備著花糖果子,就怕新平公主過來,如此,也是便利。

東西裝上馬車後,新陽捧著裝著手串的東西離開相府,回宮後就去見明妃。

待她人影消失後,陸蒔才打開盒子,裡麵僅僅一對小金鈴。

她凝視不語,明妃是為何意?

昨日不過提點新陽一句,也未作疾言厲色,誰知嚇得她就要哭了,本想讓楚染去勸一勸,免得因她傷了姐妹情分。

隻是她還未曾出手,明妃就代新陽來賠禮,隻是這等禮物有些奇怪罷了。

小小的金鈴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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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妃靠著榻上,盯著帳子上的金絲如意紋,耳畔聽著聲音,窗戶那裡爬進一人,接著新陽小跑著過來,獻寶般地將手串拿到她麵前。

“阿軟你看,這裡麵的花紋真好看,瞧著像是血玉。”新陽極其歡喜,眼睛盯著手串,給明妃桃套上手腕。

明妃不肯,反順勢推到她的手中,道:“陸相送的,你就拿著,大大方方戴著,無需害怕。”

阿軟說的總是對的,新陽歡喜點頭,想起清晨拿的那個盒子,就怪道:“阿軟,你拿什麼寶貝換了這個?”

“我可沒有拿寶貝換。”明妃深深一笑,眸色若水光瀲灩。

不過是一對小金鈴罷了,陸相比新平公主年長,該知這小鈴鐺的用處。

新陽把玩著手串,在殿內待了片刻就去尋楚染,昨日未曾見她,今日該去解釋一二。

待她去後,楚染先讓人去拿果子,接著就問起章華台內的事。新陽心虛,不敢把惹惱陸蒔的事說出來,支支吾吾許久,拿著葡萄吃,隨口敷衍過去。

她不願意去說,楚染也不好勉強,唯有見到陸蒔才能問明白,她二人素日裡不曾說話,也不知是因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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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後又犯了頭疼病,靈禕守在榻前一步都不敢移,讓人給楚染送了添妝的禮,人是不能來了。

王後頭疼病,早些年就有,時而會犯,也不知是真是假,楚帝不曾在意,苦了恒王妃,日日去中宮守著。

宮內,賢妃為次,她攬著楚染大婚的責任,不敢有所懈怠,事事俱到,就怕到時吃力不討好。她做的哪點不好,新平公主不會在意,就怕王後病愈後多加指責。

得知靈禕不來消息後,新陽拍手叫好,晚膳多吃了半碗飯。夜間留在楚染的宮中,兩人擠一張榻,楚染沒有拒絕。

亥時左右,章華宮傳來消息,道是陛下去了林才人處,新陽眼珠子一轉,帶著宮人就跑了,留下話來,明日五更就過來。

楚國迎親是在黃昏,她五更過來,確實有些早。

新陽去陪明妃,楚染一人在殿中,太子不好過來,讓人送了一匣子蜜糖點心,裡麵盛著不多見的糖荔枝。新陽跑得快,沒有吃到這些貢品,不過冰凍過的果子,都不如新鮮的。

近亥時的時候,宮人送來一物,悄悄地,是一壇青梅酒。

青梅竹馬,她與陸蒔可不算是。

最後一重禮就是青梅酒了,與這壹字也算是相配,楚染飲過兩杯後就入睡。酒後入睡,更為香甜。

一覺至新陽過來,說是五更,天都已大亮,她歉疚地看著楚染,悄悄時說了一句:“阿姐,以後陸相凶你,你就一定要凶回去,不能忍著,她好凶的。”

比恒王兄還要凶,新陽想著,卻不敢說。

楚染忘了問前兩日章華台前是何事,她想問,外麵傳來賢妃的聲音,她帶著尚宮來給她上妝,新陽被擠到一邊去了。

昨日去奉先殿上過香了,今日就不用再過去。

梳妝前先是沐浴,楚染不喜被這麼多人圍著,自己去匆匆沐浴,出來後就是幾層禮服,她由著宮人去擺弄。穿好小衣時,宮人取了紅色的長抽帶子過來,上麵繡著如意,金絲鉤織,她覺得奇怪,想要拒絕時,賢妃就給她係上。

貼身係著,她覺得難受,就想摘了,賢妃拍開她的手:“這是規矩,按理是先王後給你係,她不在,本宮就替她了,你也莫怪。”

楚染被說得一愣,看著係上了如意結,她奇怪道:“何時能摘?”

“問陸相。”賢妃道。

楚染:“……”這個規矩不好,待去相府後,自己摘了就是。

梳妝好後,明妃在宮人簇擁下過來了,殿內人多,尤其賢妃還在,她笑著給楚染送了金絲手鐲,自然是比不上新陽手上的手串。

新陽在一旁吃著點心,腦袋都不抬一下,阿軟說不能看她,就隻能低頭吃東西。

太子也來得早,見新陽在吃就拍了拍她的腦袋,怪道:“怎地就曉得吃,再過兩月就到你了。”

新陽嘟著嘴,道:“太子哥哥莫急,我與阿姐是不同的。”她是嫡出,規製不同,等到她時,哪裡會有這麼熱鬨。

太子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腦袋,低聲說:“周府給的聘禮尚可,待你出嫁時去問你阿姐要些嫁妝。”未曾說完,就將聲音壓低,道:“相府好東西多得是,阿姐不小氣。”

提及相府,新陽就覺得不自在,嘴裡包著果子,搖頭不應。

太子笑了笑,遠遠凝視著楚染,唇角彎了彎,阿楠走來,提醒他:“殿下,要喝藥嗎?不喝就要涼了。”

“孤與阿姐說幾句話,你去偏殿等著。”太子朝著她擺擺手,大步向楚染那裡走去。

九月裡不熱不涼,溫度恰好,楚染卻沒來由地感到一股燥熱,禮服一層又一層綁著身上,都不能隨意動,她手中執著一麵扇子,見到太子後,歪了歪頭,金冠上珠玉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

太子的禮早就算進嫁妝裡麵,姐弟二人相依為命,但凡有好的,楚染都會先拿來給他。如今,他將好的都給她當嫁妝了。

陸相雖是女子,心思細膩,待楚染又是不一樣的心,極為看重。他伸手去摸著楚染的頸子冠,低聲道:“阿姐,若有委屈,記得要與我說。不過欺負陸相,回來就不要與我說了。”

他半是帶笑,今日為顯莊重,頭戴著禮冠,黑袍邊以金絲鉤織,腰上帶著太子獨有的龍紋玉,本就俊秀的人,今日顯得愈發英氣,調侃楚染時,臉上帶著三分笑意。

楚染覺得熱,就不想去搭理他,靜靜看著這個少年,今日不是說話的時刻,隻道:“該你選太子妃了。”

太子不答,反去戳了戳她上了厚厚脂粉的臉,道:“見陸相,先洗臉,免得嚇壞她。”

他說得聲音大,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今日不見靈禕,楚染高興不少,片刻後恒王夫婦過來,帶著禮,說了幾句恭賀的話,恒王妃去中宮照看王後去了。

時辰到後,楚染自然去章華台拜彆楚帝,王後不在,高位上隻他一人。

楚帝初次嫁女,心中多少有些波動,不知怎地就想起先王後,感動之餘,多說幾句話,顯得誤了時辰。

彆過楚帝後,車輦沿著紅色宮牆走,出了宮就去相府。

陸蒔迎她時,眉眼彎著,比起平日裡神色緩和不少。旁人不敢在相府放肆,行禮過後,新房裡的人走得乾淨。

外麵都已是天黑,楚染撤下扇子,左右看一眼見沒有賓客在,便道:“好熱,能歇著嗎?”

阿秀聽到這句話,偷偷一笑,取了合巹酒來。

合巹酒自然是相府備下的,楚染聞過就知是昨夜喝的青梅酒,她穿過陸蒔的臂膀,抬首飲下。

陸蒔神色如舊,她看過一眼,就想起夢裡那個大婚的場景,覺得與現在無異,她還是這般冷冰冰的。

她放下合巹酒,陸蒔伸手去握著她的手,婢女笑了笑,見陸相有話說,都退了出去。

楚染被她牽慣了,渾然不在意,將扇子鬆開了,屋內掃了一眼,與前些時日過來,大不相同了。

阿秀帶著人退出去,陸老夫人讓人做了喜錢。歡歡喜喜,郢都城內有這等習俗,娶妻嫁女,做些喜錢,麵上刻著並蒂蓮。

外麵的賓客有汝南侯在招呼,外人都道陸家兄妹不和,眼見著他在陸府,那些謠言不攻自破。

新房內安安靜靜,陸蒔也無出去招呼賓客的想法,她見楚染小臉崩得緊緊的,目光掃過她腰間,道:“殿下去沐浴?”

楚染如釋負重般點點頭,走到妝台前拆了金冠,瀑布般的青絲傾斜而下,榻上端坐的陸蒔眸色動了動,沉默不語。

兩人成親與旁人不同,都是清醒的。陸蒔都不去外間露麵,酒醉更是不存在。

楚染拆了發髻,就要去沐浴,走到門口又被宮人退了回去,低聲道了一句:“殿下,同心結。”

她怔了怔,這才想起賢妃說的那個東西,回身看了一眼陸蒔,自己結就是了。想後就要走,宮人攔著不讓。

宮人都是賢妃派來的,盯著新人,隻當兩人情分不好,甚事都要提醒。

楚染頓覺頭疼,麵上微惱,又走回去,也不提這事,隻道:“你先去沐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