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好看(1 / 2)

陸蒔的手不知在何時就撤離了, 林氏是陸相的人,或許回去就可以問問她。

筵席過後, 她與陸相分開, 獨自去東宮見太子。

太子臉色紅潤,精神也好了很多, 見到楚染後忙去迎,錦袍玉冠, 也是俊秀少年郎。楚染笑著拉他一道入內, “且與我說說, 太子妃的人選可定了,可有難事?”

太子選妃與公主找駙馬不同, 前者無關情愛, 講究的終究是利益聯合。半年來太子處境日益穩固,就算恒王對外再是如何仁善,也無法撼動。

“我有陸相撐著, 又有外祖父,這次劉章又為我所用, 不如避其鋒芒, 選一大儒之後, 也好讓陛下放下警惕。”太子笑談,屏退宮人,自己親自煮茶。

殿內燒炭, 又有地龍, 熱意往肌膚裡鑽去, 楚染覺得舒服,“也可,你看中哪家?”

“周老太爺的孫女,二房的嫡女周卿卿。”太子聲音堅定,神色亦是凝重,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勢。

楚染微一挑眉,“這是你與陸相共同的決定?”

太子詫異,“關陸相何事,我自己定的,陸相不知情,想來也不會反對。恒王名聲愈好,陛下心中也會猜疑,無論是子還是臣,陛下都不希望有人名聲越過他。我如今不缺什麼,倒不如修身養性,娶老太爺家的孫女為退,她性子也甚是賢惠。”

“可是二房長子剛剛娶了新陽,如今妹妹又為太子妃,豈不是讓周家推至風口浪尖上,殊不知適得其反?”楚染反問,她對周卿卿是否賢惠是不知,但是如此抬舉周家也會讓人生疑。

太子嘴角含著一抹笑,給阿姐沏茶,煙霧繚繞,襯得她一雙眸子灩光迷離,低聲道:“阿姐忘了,周家二房不過是區區四品官,周老太爺官威重,說到實權,並無多少,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也是林氏探聽出來的。”

陛下早就看好周家,長房是不行,畢竟明妃入宮了,二房官位不高,也沒有什麼威脅,如此一來,就合陛下心意。

其實還有一人,陛下也看好禦史大夫家中的姑娘,隻是那姑娘性子刁蠻,太子喜歡小司勤,恐她被欺負,就選定脾氣溫和的周卿卿。

楚染都是被蒙在鼓裡的,她一聽是必陛下的心思,就暗自思量一番,道:“我明日去見見周卿卿,再問問陸相。”

“阿姐變了,曉得張口閉口就是陸相,你且回去問吧。”太子笑得狡黠,他也是樂見其成,陸相是一良人,定會護住阿姐。

楚染心思不定,囑咐太子幾句後,就出宮回相府,想起明日去周府,就讓人備些禮。她不是貿然過去的,以去看新陽的名義去看周家姑娘,到時可隨機行事。

這些對外之事,阿秀更為清楚,問過一聲後就下去備禮。

楚染累了,吩咐後讓人去周府走一趟,給新陽傳話,免得明日過去唐突。她想休息的時候,阿秀匆忙跑過來,“殿下,老夫人來了。”

還未曾脫衣躺下的楚染驚得又坐起來,“她來做什麼?”

阿秀搖首,“奴也不知,一月多前老夫人匆匆回侯府,就沒有回來過。”

“這是回來住了,你帶著人去送她回院子,我睡會。”楚染猜測老夫人回來也不是善事,等睡過一陣再理會。

她不去理會這些,躺回榻上休息,養足精神再說。

阿秀硬著頭皮去迎老夫人,院子都是乾淨的,每日都會有人打掃,老夫人回來為沒有覺得不適,她手中掐著佛珠,眼角高低,吩咐她:“陸相回來後,讓她過來。”

阿秀應下了。

冬日裡天色黑得快,哪怕時辰還早,外麵都是一片漆黑。屋內炭火旺盛,暖意融融,楚染一睜眼就看到陸蒔在翻著書,路途艱辛,也不見她疲倦,反而眉眼微展。

燭火下的人姿態婉約,天然美色,如岩上孤竹。

“陸相可去見老夫人了?”楚染好奇,老夫人掐著時辰回來,她隻當人不回來了,未曾想到厚臉皮地走回相府。

屋內傳來聲音後,婢女魚貫而入將膳食擺上桌,一眼看去,紅色的櫻桃肉,青色的蔬菜,顏色搭配得都很適合,讓人食欲大開。

陸蒔先入座,楚染就跟著過來,揮揮手讓阿秀退出去,目不轉睛地看著陸相:“可要我幫忙,公主本就刁蠻,不在意這些名聲。”

楚染在宮中多年,雖沒有齷齪的心思,但對付齷齪的人,還是迎刃有餘。

睡過一覺後,眸色喚起光彩,似水晶般泛起光澤。

陸蒔未曾計較,並未做聲,夾了塊櫻桃肉放在她的碗裡,楚染乾巴巴地咬了一口,“你怎麼想的?”

“殿下隨意就好。”陸蒔沉靜,神色比井中的月光更清更淡。她清冷多年,不在意這些,可轉而一想,如今不是她一人,還有殿下,她一人做主就讓殿下難做人。

楚染糾結的一顆心算是放下了,淡淡一笑,麵若胭脂陸蒔觀之,冷淡的神色如薄冰破裂,不知怎地想起破冰那夜。

於□□上,楚染總是半推半就,吻住她耳垂時,她終究軟若春水,依在她懷裡,如水波瀾,悠悠漾漾。

楚染不曉得她在想著不正經的事,吃過晚膳後,阿秀將離開幾月的賬目拿來。非她攪亂,而是白日裡實在找不到陸相,殿下又不搭理,她也沒有辦法。

賬目給陸相,楚染卻拿起來觀看,奇怪道:“陸相當時離開侯府,可分了家產?”

阿秀不是侯府的人,分家後才伺候著陸蒔,聽到這句話後仔細想了想,狐疑道:“離開還會有家產?陸相是女子,隻怕沒有的事。”

“沒有便沒有,作何緊張。”楚染俏皮一笑,眸光卻是晦暗不明,燭火下似有流光躍動,上下沉浮,又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陸蒔去了書房見幕僚,阿秀就在旁跟著楚染,有甚問題都好及時回答。

楚染翻著賬目,幾近亥時才看到一小半,幾月來擠壓得有些多,歎道:“陸相都已不在府裡,怎地還有這麼多賬目。”

“您與陸相走後,老夫人辦過花宴,立冬那日又請人來吃酒,每和十來日都會有小宴。”阿秀忐忑。

楚染垂下眼,依舊去看賬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看了許久,雖有些許麻煩,可相府奢靡的生活還是問題。

她奇怪道:“老夫人在侯府也是這樣?”

“這倒不是,以前幾月都不曾辦一回宴,都是生辰時才會這般。”阿秀答道,辦生辰辦宴就不同了,那是要得禮的,如今這些小宴,夫人都是空手過來的,就算得了禮也是老夫人自己的。

楚染不會這般斤斤計較,隻是看了這麼多讓人頭疼的數字也覺得犯困,索性不去管,道:“莊子裡有進賬嗎?”

“有,明日拿來。”阿秀道,都是分日子送來的,不知陸相何時回來,外麵的會晚過幾日。

楚染道:“那我曉得了,這些且放下,明日再看看。”

她困得不行,吩咐過後就去洗漱安寢。待陸蒔回來,都已過子時,見到桌子分成兩份的賬簿,低聲道:“殿下看過了?”

“殿下犯困,就看了一些,其餘留著明天。”

陸蒔頷首,脫下外袍,阿秀走近接過,低聲又道:“老夫人來催過兩回,奴不敢告訴殿下。”

“無妨,且下去吧。”陸蒔擺擺手,趨步走近榻前。錦帳低垂間,溫暖去春,淡淡的香氣繚繞不散,醉人心脾。

榻上的人習慣將自己裹得嚴實,哪怕透不過氣來也不肯鬆一鬆。陸蒔俯身將被子往下挪去幾寸,碰了碰她緊抿的唇角,溫和一笑。

屋內沉靜如海,隻聞淺淺的呼吸聲,陸蒔躺下後就去觸碰楚染,她身上是熱的,抱著暖爐睡覺,冬日裡身心都是暖的。

指尖滑過楚染柔滑溫和的臉頰,暖意在心頭縈繞,陸蒔靠著她,冰肌玉骨隱約可見,她抿唇間貼過去,“阿染,阿染。”

楚染不知是否聽到聲音,低低輕吟一聲,迷糊著眼睛,見到陸蒔後並未奇怪,反習慣性握住她的手,迷糊一句:“你冷嗎?”

迷糊間也記得陸蒔身子冷,她臉色泛著桃色,水潤光滑,貼近陸蒔後就不動了,沉沉睡去。

陸蒔不動她了,免得擾她好眠,看著她一同入睡。

一夜好眠,楚染醒得也很早,身旁都已無人了,婢女伺候她更衣,穿戴好後陸蒔又來,竟還未曾去上朝。

楚染今日一襲紅色裙裳,裙擺上以珠花為繡,如繁華落定,若煙若霧,層層疊疊蕩漾成絢麗的光暈。

陸蒔視線微微一晃,移不開眼,風致韻味天成,她朝前踏了一步,眸光幽亮地凝視她:“殿下今日去哪裡?”

“去周府。”楚染想起太子的事,走近陸蒔,壓低聲音道:“陸相在可知陛下在考慮周家二房的嫡女與禦史大夫的女兒,太子看中前者,道是賢惠,我今日去看看。”

陸蒔眸色泠若寒池水,“太子未曾與我說。”

她無端冷了顏色,楚染轉喜為憂,“可是不妥?”

“殿下可知太子為何選周家的?”陸蒔眸色不改,拉著楚染在小榻坐下,還有片刻時辰,自可教教她如何行事。

楚染聽她話音就知事情不對,全數將太子的打算說出來,“他道是林氏傳話,兩人裡擇一,他不好反對,就想選周家的。”

“殿下與太子雙生,心思沒有相通了?”陸蒔忍不住諷刺,見她今日被太子哄得盛裝出行,戳了戳她腦門,恨鐵不成鋼:“周家姑娘是閨閣女子中性子最為溫順,選她不過是為了那個小司寢。”

楚染被她戳得臉色發燙,“選妃與那小司寢有什麼關係?”

“太子喜歡那個小司寢,自然在迎娶太子妃後為她提位分,宮人位分低下,受著他的寵愛會不招人妒忌?若太子妃是心惡之人,小司寢的日子多半不會好過。唯有性子好的周氏女,才會善待她。”

楚染頓悟,“太子未曾與我說,隻當是退而避之。”

陸蒔無奈搖首,點醒她:“太子對你可並不是知無不言,他有自己的打算,豈會讓你知曉。”

楚染眉眼一蹙,委屈又惱恨,太子不在眼前,不然定揪來打一頓,她歎息道:“他既喜歡,我也隻好替他去看看。”

瞬息就不惱了,眨眼間又是一陣歡喜。陸蒔不想同她理論,起身就走時,餘光掃到她的紅色裙裳,又頓足:“換身衣裳。”

“不好看?”楚染不明白了,這身衣裳是阿秀拿來的,她摸了摸珠花,信了陸蒔的鬼話:“不好看就換一身。”

陸蒔頷首:“那就換。”

被莫名喚來的阿秀也是迷茫,殿下這身極襯她,這般鮮豔出挑的顏色,尋常人是壓不住的。殿下膚色好,豔若桃花,哪裡不好看。

再者這身是陸相讓置辦的,怎地不好看。

她糊裡糊塗地去取衣裳,紅色豔麗,就挑素淨的,碧水一色,層疊的波瀾下一支白梅,清幽淡雅。

楚染覺得哪裡不對,“你是不是拿錯了,這倒是陸相的衣裳?”

阿秀搖首:“這是陸相給您做的。”

“換上。”陸蒔接過,示意阿秀出去擺膳食,又道:“你見過新陽後,莫要提及此事,免得她會透露風聲。”

都知新陽是藏不住事的,楚染知曉她的意思,點頭應下,更換過衣裳後,發髻也是要重新梳的。陸蒔也未曾喊婢女,自己選了選釵挑簪。

陸蒔五指穿過她柔滑的長發,正經而淡漠。

楚染看著銅鏡裡認真的人,忽而覺得哪裡不對,陸相神色淡漠或許什麼事都沒有,神色越正經,就會愈發古怪,她摸著發髻上的簪子。

梳妝好,楚染小口喝著薏仁粥,平日裡都是這幾樣,清河的庖廚與郢都城做法不同,口味偏甜,海棠糕甜而不膩。她吃得香甜,陸蒔囑咐道:“你莫要提及太子,另外新陽公主處,你多加在意,周家二房未必就這麼簡單。”

“二房有古怪?”楚染順口道,“二房長子腿腳不好,是斷無嫡子的,娶了公主回去,也是擺設。”

陸蒔抬眸,對麵人精致的眉眼懶懶得揚起,如小貓兒吃食般一點點喝著粥,漆黑的眼裡映著她的麵色,在認真等著她的回答。

“我不知,尋常人會答應娶新陽?”

楚染托腮,畫妝後後嬌慵鮮豔,唇角微抿,比起素麵時更多了幾分好看,她想不出答案,陸蒔就要去署衙。

近日裡陛下都不早朝,有事去章華台稟告,陸蒔剛回來,也不知怎麼回事。

“你怎地還不走?”楚染看著外麵的天色,這才想起早就過上朝的時辰。

陸蒔道:“陛下有旨,不用早朝,臣去署衙就可,你晚些去的時候,記得警惕些。”

“曉得了,又非洪水猛獸。”楚染擺手,示意她快些走,自己心裡還是多了幾分警惕,吩咐阿秀去準備馬車。

阿秀照舊留在府上,出主苑的時候,老夫人扶著婢女的手親自過來了,瞧著公主的打扮,怪道:“公主怎地不多休息,這是要去哪裡?”

阿秀腦殼一疼,先回道:“殿下去周府見新陽公主。”

“姐妹之間走動也是常事,隻是老身有些許話要問殿下,不知公主可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