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試探(1 / 2)

楚染不大會哄人, 平日裡都是陸蒔遷就她, 如今換作一方, 她覷著陸蒔的神色, 隻小心地靠著她, “阿蒔,不值得。”

聽她換阿蒔,陸蒔這才回過神來低眸望著她,“你瞧見了?”

“瞧見了, 莫要理會, 再有下次我去收拾她,不會手下留情的。”她寬慰道,握著陸蒔冰冷的手, 放在手心裡捂熱, “清河那次是劉章打的, 在郢都城內他若胡來, 我也會學著劉章。”

清河那次暴打後陸懷思休養半個多月, 最後也是不了了之,陸蒔不願查, 劉章自己找人下的手,更不會去查,陸懷思自己不知情,也無人幫他, 隻得咽下這口氣。

提起這件事, 陸蒔莫名舒心, “莫要胡來。”

“你若不在意,我就不會胡來。”楚染貼著她的臉頰,也跟著舒心,纏了會就讓她摟著自己,自己舒服地躺在她懷裡,“陸府的人除了侯爺外,都是分不清眼前局勢的人,陸二爺遲早會後悔。”

郢都城內局勢分明,太子與恒王勢成水火,恒王近日得了些功績,甚是得意,朝堂上也有不少人倒戈,隻是太子到底位尊,他若在位,恒王哪裡會有機會。

“陸二爺急功近利貪圖一時功勳,也未必就是長久之事,且讓他得意就是。”楚染道,她想起老夫人近日的誇讚,就搖首道:“陸相,你若不與二房劃清界限?”

她方才撂下狠話,老夫人必然懷恨在心,下次見麵少不得諷刺幾句。諷刺是小事,她就不希望陸相再被那樣的眼神看著,她尋到陸蒔耳畔,輕聲說:“我剛剛罵了陸懷思,老夫人那裡就差跳腳了,好像於你不太好。”

“罵了便罵了。”陸蒔道,她伸手抱著楚染不再言語,思考下一步如何走。

自那日金桔宴後,陸相與陸家二房保持距離,老夫人請她過府也不願過去,兩府一度陷入僵局。

楚染忙碌於清河之事,無暇去想老夫人態度如何,她都借故推脫,十一月中旬之時潘夫人來京,拜謁相府。

陸蒔自然無暇見她,楚染得空後親自讓人安排見麵一事。潘夫人穿著依舊簡單,捧著一匣子彩石過來,奉給殿下。

楚染久不出門,穿著雅致,紅色的冰梅銀紋衣裙,身形纖細,今日敷了脂粉,人淡如煙,她從婢女手裡接過彩石,笑道:“夫人送禮,總是挑著珍貴的小玩意,不知來郢都做什麼?”

潘夫人得了新平公主的門路,劉章都不敢得罪她,隻是清河再大也大不過郢都,她笑說:“民婦想來郢都做些買賣。”

楚染詫異,同她解釋道:“郢都有霍家把持,你若無本事可莫要托大了去,到時局麵難收拾,苦的可是自己。”

商人見錢眼開,眼力廣,心思野,她是見識過的,但來郢都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殿下該知霍家失了霍二爺,已大不如前,趁此間隙,不如來試試,殿下不用擔心,民婦不會給您添麻煩,隻需您點頭就成。”潘夫人信心十足,她見多識廣,早就有了很好的謀算。

楚染摸著冰冷的石頭,“你且回去,容我想想。”

潘夫人一句殿下點頭並非那麼簡單,其中牽扯的事情甚廣,門路是潘夫人的,人脈卻需要公主府提供,且還有相府。

潘夫人自從獻了一對火油鑽的戒指後就明白殿下心中有陸相,兩府的人脈關係甚廣,她自然想著加以利用。

她又添一句:“潘家得殿下的幫助,以後潘家所得與殿下五五分利。”

“潘夫人好魄力,如此你且候著,我著人與你接手,甚事你做主就可。”楚染也不多想了,先答應下來,等陸相回來再商議具體的事宜。

潘夫人笑著起身,本欲開口,外麵婢女入內,恭謹道:“殿下,老夫人來了。”

她懂得口中的老夫人是陸相母親,行禮就退下,回去等著殿下派人交涉。

潘夫人動作快,也在院外遇到氣勢奪人的老夫人,她退至一旁,感受到老夫人淩厲的眼神落在身上。

“你是何人?”

阿秀知曉老夫人的性子,遇到就會問清楚,忙道:“這是公主莊子裡的管事。”

“是,奴來給殿下說事的。”潘夫人順勢答話。

潘夫人衣裳簡單,料子卻是好的,老夫人眼光狠厲,一眼就看出來,道:“公主府的管事穿得竟比你還好,阿秀你莫不是不拿月錢?”

阿秀聽這一句諷刺的話也不知如何回答,想著如何回話的時候,潘夫人卻開口道:“這是奴自家養蠶做的,就是看著好看,不如阿秀姑娘的衣裳。”

老夫人頓時無話可說,狐疑道:“你還會織錦?”

“會些,家裡窮,甚活都會乾些。”潘夫人應付得當,也不見膽怯。

老夫人鄙夷地看過一眼後,邁步離開,帶人踏進花廳,楚染在廳內把玩著彩石,見老夫人來後就站起身,“老夫人怎地過來了,陸相還未曾回來。”

她將匣子關上,吩咐婢女奉茶拿點心,殷勤地請人上座。

老夫人就看到花花綠綠的東西從眼前閃過,她看過一眼後就不禁好奇是什麼珍品,“這是何物?”

“彩石罷了。”楚染轉身在下首坐下,給足老夫人顏麵,見她盯著匣子看也不做聲。去歲送過一匣子金剛石,後來在二房姑娘發簪上看到了,她非小氣的人,隻是不願給二房罷了。

老夫人做不到開口去要,盯著片刻後輕輕咳一聲,誇讚道:“這些彩石挺好看的,小姑娘做頭麵不錯。”

楚染應付道:“是啊,明日就喚人去打造一些,也不知陸相是否喜歡。”

“陸蒔向來不喜這裡花裡花哨的東西,隻怕不會收。”老夫人故作歎息。

阿秀睨了一眼,陸相是不喜,但殿下送的她就會視如珍寶。

楚染不去接話,接過婢女的茶就品了一口,而後慢悠悠道:“老夫人今日來找陸相,有什麼事,陸相平時都不回來用午膳。”

老夫人麵色不豫,捧著茶道:“殿下近日忙什麼,也不見你去瞧瞧老身。”

“近日封地有些事要處理。”楚染隨意敷衍一句,老夫人約莫是年紀大了喜歡熱鬨,日日想著人陪,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話,讓人聽著耳朵難受。

封地的事,老夫人也不懂,聽後就想起那個談吐不俗的婦人,道:“方才那個婦人是何人?”

楚染看向阿秀,怎地就讓老夫人撞見了,她故作不解:“哪個婦人,院內往來的管事婦人也是不少,哪個衝撞您了?”

“就是那個家裡織錦的管事。”阿秀適時地提醒。

老夫人不悅地看著阿秀:“我與殿下說話,你插什麼嘴,滾下去。”

阿秀笑著請罪,站在楚染身後也沒有真的滾出去。楚染心知兩人必然是說話了,提起織錦二字,她就順勢道:“織錦的管事罷了,家裡織錦的,一手好手藝,我在考慮開個鋪子,不能浪費她那個手藝。”

“開個繡房也是好的,以後府內做衣裳方便。”老夫人接過話來,她順勢而為,又提起幾件小事,對繡房的事上心了。

她從正門出府的時候,看到仆人搬著好多個箱籠,不知裡麵裝的是什麼,她停住腳步,“那裡麵是什麼?”

楚染接過話來,“那是給外祖父的年禮。”

陛下看得緊,楚染給西北的銀資都是通過節禮或年禮送過去,次數不多,平日裡從其他地方送過去,避開陛下的視線。

老夫人問起來,她自然不會在意,見她眸色不對,就道:“西北那裡路遠,就算現在送過去,隻怕也要等到明年才能收到。”

她曉得老夫人性子狹隘,知曉她給祖父送年禮,心裡自然存著比較。

老夫人依舊陰沉著臉色,看著那些箱籠也是不說話,不與楚染說話,帶著人就走了。

阿秀道:“老夫人見你送這麼多禮,怕是不高興了。”

“無妨,陸相每年送的年禮也是不少,她要比較我也無法,且讓她去就是了。”

楚染不在意,阿秀也不好再說什麼,沒敢將這件事告訴陸相,免得又讓二人之間生起嫌隙。

城門處的人早就打過招呼,到時不用盤查就可以出城,李初被調到巡防營,得陸相吩咐後今日特地守著,見到公主府的人就放行。

“且慢。”遠處有人喚停,陸懷思緩步走來,他遠遠地掃過一眼就知是公主府的人,他策馬過來,道:“李將軍怎地不查一查?”

“陸大人說笑了,公主府的年禮都是如此,有甚可看,再者瞧多了,陸相隻怕怪罪。”李初知曉他是陸相的二兄,將陸相搬了出來。

陸懷思卻是搖首,“規矩不可因人而異,相信陸相也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而產生不悅。”

李初不懂他之意,隻是城門下大庭廣眾,他不能違背陸懷思的意思,忍著心中不悅,揮揮手讓身後的兵士挨個去檢查。

陸懷思並沒有資格去檢查,然後他官高,李初位卑,不能出言頂撞,再者他與陸相之間關係匪淺,不好當著眾人不給他顏麵。

故而他壓下心口怒氣,忍了又忍,見他挪動步子,自己忙跟著過去,一麵笑道:“老夫人身子可好?”

“好與不好,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陸懷思不去理會他的討好,自己翻開馬車裡的箱籠,擺的都是上好的皮貨,接連翻了幾箱還有不少緞子布料,都是郢都城內時興的。

新平公主對於連家確實很大方,陸懷思又朝後翻去,李初被下屬拽走,有人在鬨事,他過去調解。

總共十幾輛馬車,陸懷思一一去翻看,他翻看得很仔細,無一遺漏,最後讓人放行,等李初回來,他都已檢查完畢。

李初忙讓人放行,自己也不同他搭話,自視清高的人也無甚樂趣,他暗地裡呸了一聲,幸好今日沒有鬨大,不然他定要打人。

陸懷思裝腔作勢地檢查一番後,帶著人策馬而去,李初明白過來,這人就是找茬的。

將事情報於陸相後,自覺有愧,陸相卻不甚在意,道:“無妨,他既放行,就不會生事。”

李初心裡不安,請罪後才離去。

陸蒔神色冷凝,幾番沉吟後吩咐道:“讓人去盯著陸二爺,且看他近日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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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的時候,楚染被召入宮,楚帝幾乎不曾請她,入殿後設坐,宮娥捧著茶過來,她接過後,言笑晏晏:“阿爹今日怎地召兒過來,可是有甚好事?”

“朕今日得空,想起你罷了,近日在做些什麼?”楚帝望著他,眼裡如懸刀刃,隻是氣色也不如往常,臉色隱隱發黑。

楚染不知他何意,便道:“我在府內養了些花罷了,對了,兒學會包餃子,明年給您嘗嘗,陸相都誇兒不錯。”

“有空嘗嘗,你與外祖父可曾有聯係,朕瞧著連家小子都有十五了,也該議親了。”楚帝道,他麵無喜色。

楚染感覺哪裡不對,可近日裡她並未做什麼,就算連城也是多日不見了,她笑道:“連城之事,但有外祖決定,兒不敢去做主,若是促成一對怨偶,隻怕還會怨怪兒。”

長平侯性子倔強,連城在城內身份尷尬,誰敢將女兒交給他,她暗自猜測陛下問起的緣由。太子離京,恒王得勢,陸相與她幾乎避其鋒芒,如今怎地又牽連連家。

楚帝神色銳利,“朕瞧著連家小子做事謹慎,想著在郢都內也隻有你這一表姐,自然要問問你的意思。不過朕瞧著連家小子平日裡也算是樸素,不如其他世家的小子。”

忽而提到家世,楚染打起精神,回道:“這些兒也不知,許是外祖父看得嚴罷了,哪裡能像旁人那樣揮霍。”

楚帝並未深信,隻凝視著她。

楚染猜測是連城做了不當的舉措才讓陛下警惕,她端起茶,碧色的茶湯裡漾著綠葉。茶水暖人,她飲過就道:“阿爹這茶甚是不錯。”

“這是恒王從吳江帶回的,你嘗嘗,口感不錯。”楚帝也沒有深思,順手端著茶飲了,楚染作勢也飲了大半,又聽陛下開口:“你平日裡無事,瞧瞧哪家姑娘合適,給連家小子相看。”

陛下日理萬機,今日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連城親事,楚染不知發生何事,也知不能隨意應承,就委婉拒絕:“阿爹莫不是相中哪家姑娘,想讓我牽線可是?”

“朕哪裡見過那些小姑娘,不過瞧著太子妃溫順,娶妻當娶賢,你可以以她為例去相看。”

楚染不應,“太子妃性子木訥,連城多半不喜歡。”

楚帝眼裡的陰影漸深,看著二人走得不近,卻知連家小子的喜好,“既然如此就罷了,朕乏了,你回府去吧,莫要任性,與陸相好好相處,這茶甚好,你帶些回去。”

他看著案上見底的茶盞,讓內侍去將備好的茶拿給楚染,自己困得闔上眼眸。

楚染接過後就快速回宮,讓人去找連城來,陛下心思深,今日屢次提起連城,多半是要惱了,她急得坐立不安。

連城未來,倒是陸蒔下衙回府,聽聞她今日入宮,故而問一問話。

楚染將所有經過都說一同,略帶焦急:“陛下到底是何意,難道簡樸也是錯誤?他道娶妻就當娶太子妃那般的,又是何意?”

事情牽扯過大,楚染陷於一片迷霧中,陸蒔先安慰道:“連城十五,議親也可,陛下隨口一問罷了,你慌慌忙忙請了連城過來,豈非讓陛下更加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