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測(二十一)(1 / 2)

喬安很快就知道了益州瘟疫出現治療藥的消息。

她給皇帝的信裡做了兩手準備。一封是正常文字寫的家書;另一封是用Q版簡體字寫的她剛穿過來還天真無邪時,傻乎乎總結的那本《賢後攻略指南》小筆記,下麵的數字都是頁碼和段行,每串數字都能找到一個字,這些字合起來就是藥方。

喬安早想過了,她在第一封信裡故意寫得很詳細,交代了自己乾了什麼事現在在哪兒,秦王要是搜她的信,一看到,肯定不會把她那封信送出去;但是這樣就會誤導他,讓他覺得隻有第一封信是家書,第二封信隻是藥方暗號,他就會放鬆警惕,把第二封信送出去。

而事實上,她在第二封信上也用Q體字寫了“秦城”,皇帝看到,自然就猜到她被秦王抓走了。

喬安越想越覺得自己可太機智了。

喬安一邊磨著草藥,一邊沾沾自喜。

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這麼有天賦呢,難道她不僅是個被耽誤的植物學家,還是一個沒被發現的搞諜報的人才?

“喬姑娘。”

身後傳來溫和的男聲,喬安扭過頭,看見許先生走進藥房,很驚訝:“許先生您怎麼來了?是藥出問題了?不會啊,前天試藥的士兵已經快痊愈了,劑量都是準的呀...”

“喬姑娘誤會了,藥正合適,我是為彆的事來的。”

許先生笑容儒雅,微微帶著試探:“我看喬姑娘與殿下言語頗為熟悉,可是故交?”

喬安遲疑了一下:“是以前認識。”

故交可談不上,喬安覺得要不是自己可能還有利用價值,秦王指定要花式弄死自己呢。

許先生卻像是想成了彆的什麼,笑容更加濃鬱。

他說:“怪不得,我跟在殿下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見過殿下對哪個女子如對喬姑娘這般特殊。”

喬安心想我可不特殊,那是嫡親的有仇的大哥的媳婦,親生的嫂子,老親老親了。

“殿下性情孤傲冷漠,向來不與女子親近,便是當年貴太妃娘娘欽點、險些成了殿下王妃的司大小姐,殿下也怠於應付。”

許先生意味深長:“細細數來,殿下唯有對喬姑娘另眼相看。”

喬安感覺他語氣哪裡有點奇怪。

“喬姑娘氣質殊麗,儀態大方,顯然出身勳貴之族,如今又配出瘟疫的藥方,救了萬千百姓,大仁大義,大慈大愛,令人欽佩。”

許先生繼續說:“喬姑娘的人品氣度,令許衡敬重萬分,能得喬姑娘,是我西南之福,更是我等殿下屬臣之福。”

“所以...”

喬安聽他說這麼一大堆話,腦門上掛滿了問號,琢磨半響:“你也是來誇我的?”

許先生:“..?”

喬安遲疑:“那謝...謝謝?”

許先生:“...”

許先生愕然看著她,喬安回以真誠的眼神。

這些文化人就是不一樣,誇人都雲裡霧裡的,找個重點跟做理解似的。

不過畢竟是誇她,這份好意她收下了。

許先生與她對視三秒,發現她是真的沒聽明白自己的意思。

“...”許先生沉默了片刻,失笑:“是我表達不清,請喬姑娘見諒。”

喬安擺了擺手:“多大點事兒太客氣——”

“——其實我此來隻是想告訴喬姑娘,我與諸位將軍大臣都極為敬重佩服姑娘的為人,認為姑娘堪為我西南王妃”

許先生後退兩步,俯身拱手行大禮,真心實意:“喬姑娘與殿下珠聯璧合,正是堪配,請姑娘千萬不要有所顧忌,我等不拘於那些繁文縟節,願真心尊姑娘為西南主母。”

喬安:“...”

喬安:“!!!”

喬安直接把藥碗給捏碎了。

喬安呆呆看著他,許先生連忙說:“我知我這樣說是唐突了,但是我等隻是...”

“許先生,您恐怕誤會了。”

喬安覺得這必須得好好解釋一下了,她站直腰板,抹了把臉,又抓了抓亂糟糟的碎發,讓自己看著像個正經人。

喬安麵容嚴肅地看著他:“許先生,其實我是皇後。”

許先生:“...”

許先生覺得他經曆了幕僚生涯中最嚴峻的考驗。

他難得眼神呆滯:“...皇...皇什麼?”

“皇後,陛下他媳婦,秦王他長嫂,親嫂子。”

喬安用滿是藥渣的手在腰上圍著的圍裙上蹭了蹭,特彆認真:“你看我不像嗎?”

許先生:“...”

許先生看著亂七八糟綁了個長馬尾,身上染滿了各種藥渣碎屑。臉上手上全是煙灰以至於都不太看得清容貌的喬安,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喬安眼看著喬先生渾身都震了一下,隨即身形搖搖欲墜就要往後倒。

喬安趕緊要扶住他:“哎哎許先生您彆暈——”

“不敢喬姑——不不娘娘——”

許先生連忙躲開喬安伸過來的手,表情像是被雷劈了尷尬又複雜,他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好對喬安深深俯身拘了一禮:“草民無狀,請娘娘恕罪,娘娘隻當什麼都沒聽過,草民想起還有事兒,就先走了,娘娘忙著。”

說完都沒給喬安攔的機會,他就跟背後有鬼追一樣急匆匆地跑了。

喬安張了張嘴,轉眼許先生已經跑沒影了。

喬安站在那兒,有點懵。

連許先生都不知道她的身份,秦王到底是要用她搞什麼陰謀,藏得這麼嚴實,連身邊人都沒告訴?

喬安撓了撓頭,聽見裡麵藥爐“咕嘟”兩聲冒泡,也顧不得多想,趕快回去熬藥去了。

......

秦城府,書房內,秦王坐在正首,垂著眸子,緩緩用茶蓋拂開茶盅裡的浮沫。

落日火紅的餘暉透過窗棱映亮了半邊桌案,打在他陰柔俊美的側臉上,瑰麗得近乎詭譎。

“秦王殿下是大周的勇士。”

在他側手邊,坐著一個身形魁梧壯碩的中年男人,他穿著大周平民的服飾,氣勢卻異常凶悍嗜血,彪炳深刻的相貌,與大周的中原人不儘相同。

此時,他就用一口夾生的晦澀中原話,大笑地說:“而我吉利,最敬重勇士;我們突厥,也最願意和真正的勇士做朋友。”

秦王並不言語,神色不置可否。

吉利大將見他這樣的反應,臉色沉了沉,他繼續說:“秦王殿下,我知道你們中原廣江堰決堤了,死了很多人,你的軍隊受了很大損失,你需要我們的幫助。”

“朝廷也死了很多人,大周皇帝應該為此焦頭爛額了,這時候正是我們大舉進攻的好機會。”

吉利張開雙臂,用蠱惑性的語言極力煽動:“我們突厥有最強壯的戰馬,更有最強悍的勇士們,而你手上有精銳的玄甲軍;朝廷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們應該齊心合作…等我們打敗了朝廷,我們突厥願意尊你為大周的新帝,隻有你這樣英勇而誠信的戰士才能得到我們的認可。”

秦王嘲弄地勾了勾唇角:“然後呢,這世上沒有白掉的餡餅,你們出兵助我,等我成了新帝,你們突厥要什麼做報酬?”

“我們所求的並不多。”

吉利似極憤憤不平:“我們隻需要能讓我們子民活下去的食物和衣服,但是該死的朝廷和卑劣的大周皇帝連這點都無法滿足我們,我們隻需要一些農田,以供我們能過上像你們中原人一樣安居樂業的生活,這完全合理,不是嗎?”

秦王沒有應聲,唇角嘲弄的弧度卻更濃了些。

吉利大將看得很是惱怒,但是他強自壓抑下怒火,站起來說:“秦王殿下,請您相信我們是抱著足足的誠意來的,我們的兵馬時刻等待著為你驅使,踏平大周朝廷的京城。”

“本王知道了。”

秦王抬起頭,眼神冷漠:“大將一路顛簸辛苦了,請先回去休息,事關重大,本王還要與諸位大人們商討,之後會給大將答複。”

吉利大將對他模棱兩可的態度並不是很滿意,但是他也沒有糾纏:“好,我等著秦王殿下的答案,希望秦王不會讓我們失望。”

說完,他帶著身後的侍衛大步離開。

秦王看著他們的背影,眼神漸漸陰騭。

許先生緩緩掀簾而出,秦王猛地把茶杯扣在桌上,茶杯瞬間碎裂,他冷笑:“一群茹毛飲血的蠻荒之輩,也配與本王談合作。”

許先生頗為憂愁:“殿下,我們的精兵折損良多,即使如今有了治療瘟疫的解藥,軍隊的戰鬥力也需要時間恢複,朝廷所在的中原江南畢竟比我西南富庶,縱然洪水瘟疫泛濫,也必然比我西南恢複得更快。”

“要不然本王會允許他活著站在這裡?!”

秦王緊緊握拳,神色冰冷:“與突厥合謀,如與虎謀皮。”

“然而突厥兵強馬壯,又沒受到洪水牽累,隨時可以出兵支援。”

許先生也是左右躊躇,最後輕歎一聲,還是勸說:“與突厥合作,即使要翻臉也是將來的事,但是現在卻可解燃眉之急;就怕現在朝廷趁勢大舉進攻,我西南也得保住現在,才能有將來啊。”

秦王閉了閉眼,起身拂袖要走,許先生冷不丁說:“殿下可知,突厥有一項舊俗,若是父兄過世,兒子弟弟可娶姨嫂為妻,是為收繼婚製。”

秦王身形一頓,猛地轉身看他,眼神猙獰駭人:“許衡!你什麼意思?你找死!”

許先生突然跪下,五體伏地。

“殿下,許衡乃您的幕僚、您的臣子,更是西南的子民,許衡所做一切,皆為殿下與西南的利益權衡考慮。”

許先生沉聲說:“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誰坐擁天下,誰就能改寫史書,有些時候,受限於所謂仁義禮信、綱常倫理,隻會一敗塗地;而失敗者,一切都會化為烏有,徒惹後世人慨歎,又有何意義?!”

秦王直直站在那裡,盯著他的眼神凶戾到可怕。

許先生卻已然無所畏懼。

“殿下您若有顧忌,便讓臣來,臣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甘為殿下驅使,無畏於做任何事。”

許先生深深伏身叩首:“臣隻求殿下三思,這世上弱肉強食,江山也好,美人也罷,勝者為王,才能擁有一切,請殿下慎重考慮。”

......

喬安發現秦城府裡多了些突厥人。

她發現這點真是個意外,因為這些突厥人都穿著大周的服飾,而且一般都遮著臉,在一眾行色匆匆麵帶惶恐的病患中並不起眼。

還是有一次她路過時,聽見兩個人說話時語調晦澀古怪,神似她當年苦練英語口語時那神奇到酸爽的發音,才隱約察覺異樣,後來特意觀察,才偶然看見他們比起中原人更深邃立體的輪廓,才發現他們是突厥人。

喬安當時就懵了。

這個時代的大周與突厥勢同水火,除了西北的裴家軍,秦王鎮守的西南也與突厥草原有部分接壤,這些年摩擦不斷,這麼多突厥人突然出現在秦城,還公然在秦城中行走,喬安才不信秦王不知道。

喬安按照自己多年看古裝電視劇的陰謀邏輯認真分析了一下,認為是秦王要與突厥合謀了。

顯然這次洪水和瘟疫讓秦王傷筋動骨,而且西南又沒有朝廷那麼大塊疆域能分散受災區的壓力,所以秦王選擇與突厥合作,借用突厥的兵力打敗朝廷。

不過看這些突厥人小心翼翼的樣子,說明秦王還沒有完全同意,雙方還在磨合期,不過聽說皇帝已經在益州梓州那邊重新集結兵馬,儼然是要做大戰準備,照這個架勢,用不了多久,估計秦王就要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