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測(二十三)(1 / 2)

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給喬安嚇得一激靈。

喬安捂著心口,瞪大眼睛看著一臉陰沉的秦王:“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你走路沒聲的嗎?”

秦王緊抿著唇,有些探究地看著她:“你在看什麼?”

“看景啊。”

喬安一臉莫名其妙:“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異域景象哎,街邊居然就有賣波斯地毯的,這玩意兒不是貢品嗎?”

秦王盯著她一會兒,沒看出異樣,他也不覺得她有那心眼能說謊。

所以他沉默了一會兒,緩和了臉色,開口說:“這裡途徑了西域與中原連接的一條商路,許多商會在這裡買賣異域物品,再高價轉賣進中原,也因此會有少量異域珍品流傳出來。”

“原來是這樣...”

喬安若有所思:“那我一會兒能吃根糖葫蘆嗎?”

秦王:“...”

“我看街邊有賣的,看上去好好吃...算了算了。”

喬安看著秦王的臉色漸漸難看,連忙說:“我不吃了還不行嘛。”

秦王嘴角輕微抽了一下,他看著她歪歪扭扭靠著窗戶的樣子,不由擰眉:“坐沒坐相,你像什麼樣子。”

喬安不情不願坐直了腰板,團在她肚子上一起打瞌睡的小雪狐順著柔滑的布料直接滑到她腿上,它動了動尾巴,翻了個身繼續睡。

秦王眉心跳了跳。

主仆倆一個懶散樣子,簡直是大周貴女的反麵教材。

喬安摸出琉璃小鏡子,對著臉照了照,還撅了撅小嘴看自己口脂塗沒塗勻。

秦王下意識也看過去,喬安眼尾瞥見他,驚訝:“你還沒出去?還有啥事兒?沒看我梳妝打扮呢?”

秦王猛地垂下眼,看見她一臉“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兒”的嫌棄樣兒,氣得他掀開簾子就出去了。

喬安看見簾子垂下,鬆了口氣,又有一點小得意。

垃圾秦王,搞得那麼吊,到底被她唬住了。

喬安發現自己臨場發揮能力真的杠杠的,上輩子怎麼沒發現呢,果然是求生欲激發出的潛力嗎?

唉,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搞程序,耽誤了她早早投身國家諜報事業做貢獻!她痛心疾首!

喬安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扭頭掀開窗簾往外探,已經看不到剛才那家酒樓了。

看不到了...

喬安呆呆把下巴搭在胳膊上。

剛才那是陛下吧是陛下吧。

陛下是來找她了是吧。

喬安悄悄翹起唇角,咬了咬唇,忍不住把臉埋在胳膊上蹭了一圈。

哎呀,好想他呀...

車隊穿過繁華的欒城,繼續往前,周圍人越來越少,漸漸進入荒涼的草原。

繞過高高低低的丘陵,視線中竟然出現一片連綿的類似蒙古包似的部落群,遙遙可見大片大片密集遍布的戰馬和來來往往的軍隊。

看見這一幕,秦王眯了眯眼,眾人們也麵色凝重。

親衛低聲:“殿下,對方兵力不少,我們可要...”

“繼續走。”

秦王冷聲說:“本王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麼本事。”

“是。”

馬車緩緩向前,尖銳木刺圍成的護欄一重重打開,他們看見舉著火把的吉利大將等人。

“秦王殿下。”

吉利大將用古怪的中原話高興說:“按照你們講的,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歡迎來到我們突厥大營。”

秦王淡淡說:“本王很榮幸,吉利大將。”

吉利大將哈哈大笑著拍了拍秦王的肩膀,秦王皺眉閃避了一下,吉利大將也並不在意。

他很了解秦王這種高傲迂腐的大周權貴,尤其是秦王,這是一個情緒暴戾衝動、隻會舞刀弄槍的莽夫,他完全可以耐心先與秦王合作,在事成之後再讓這個人為今日的傲慢後悔。

吉利大將親熱說:“秦王殿下,聽說你帶了尊貴的大周皇後來,快讓我們拜見一下。”

他身後的突厥貴族們齊齊大笑起來,笑聲充滿著戲謔嘲諷和某種彆有意味的惡意。

畢竟是皇後,那是大周的國母,象征著大周的威儀,豈容外族人如此輕賤。

親王府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秦王冷冷盯著他們,眼神是如看待死人般的漠然。

秦王抬了抬手,親衛掀開簾子,低聲說:“娘娘,請出。”

喬安放下小鏡子,撫平自己衣擺上細小的褶皺,深吸一口氣。

來了來了,喬安考驗你求生欲的時候到了!

眾人隻看見一道纖細的人影緩緩自馬車中走下。

她身著赤色飛鳳百褶宮裝,梳著高聳繁複的雲鬢,發髻上對插兩根赤金的鏤鳳流蘇簪,懸於額心的搖曳東珠下,是一張傾城秀美的容顏。

搖曳的火光映亮她半麵側影,纖細的身姿卻異常挺拔,修長的脖頸如天鵝頸,秀美的下巴微微昂起,勾勒出異常優雅的弧度。

她的眼睛明亮剔透,倒映著點點火光,眼神卻冷淡雍容,身後長長的迤邐的鳳袍上,精致的金絲鳳紋流光溢彩,栩栩如生得似欲破空鳴於九霄。

她整個人站在那裡,不言不語,就撐起一種難言的極為雍容高貴的氣度,不怒自威,高不可攀,讓人噤若寒蟬、不敢褻瀆。

“...”所有嘲笑戲弄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呆呆看著她,像是怕驚擾了什麼,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秦王從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他見慣了她穿著樸素的男裝、每天灰頭土臉在藥房忙碌的樣子;見慣了她木著臉發呆吐槽、笑起來卻爽朗燦爛的樣子。

但是這一刻…這一刻…

秦王緊緊盯著她,眸色閃爍著異光,眼底像是有驚濤駭浪在翻湧。

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曾無數次嫌棄她沒規矩沒架子,嫌棄她一點沒有女人的樣子。

卻原來她也可以這麼華麗,這麼高貴,這麼...美麗。

那是能傾國傾城的、顛倒眾生的美。

秦王聽見一聲吞咽喉嚨的聲音,他猛地看去,就見吉利大將直勾勾盯著喬安,眼神是毫不掩飾的貪婪和垂涎。

看著吉利那種眼神,秦王隻覺得一股說不出的暴戾的怒火衝上心頭,讓他幾乎一瞬間不想顧忌任何計劃,隻想拔劍出來挖掉那雙肮臟的眼睛。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計劃愚蠢至極,他根本不該把她帶出來招搖,他就應該把她藏起來,藏在隻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不讓任何人看見,更不給任何人妄圖覬覦的機會。

吉利大將從來沒見過這樣美麗的女人,簡直像從天上下凡的神女。

“原來這就是大周的皇後...”

他看著那張美得驚人的側影,看著她清冷警惕的眼神,隻覺得心如火燒,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伸出手臂想握住她纖軟的小手,那觸感一定比剛出生的羔羊更柔軟可人。

他的眼神不知不覺更為貪婪:“尊敬的皇後,我是突厥的大將吉利,您的美貌令人——”

“吉利大將。”

秦王直接擋在喬安麵前,腰間的長劍微微出鞘,他的拇指按著劍柄,冷冷盯著吉利,語氣威脅:“這是我大周的皇後,本王的皇嫂,請你放尊重些。”

美人被擋住,吉利臉色一沉,他身後的突厥貴族們不可遏地怒罵,秦王府的親衛們毫不畏懼地拔劍相向。

吉利見狀,終於從色迷心竅的狀態中驚醒,有些驚訝,又有些忌憚。

他有些探究地看著秦王,秦王冷著臉,身體卻牢牢擋在那大周皇後麵前,是一個極為強硬的守護姿態。

吉利似乎明白了什麼,表情漸漸古怪。

“原來如此...”

吉利突然哈哈大笑,帶著濃濃的玩味,他抬了抬手:“劍放下,劍都放下,秦王殿下,我明白了,是我失禮了,我並不熟悉你們大周的禮節,請不要與我計較。”

秦王冷漠盯著他,沉默了片刻,緩緩把劍壓下去。

他身後親衛們同時收劍,一時隻聽見一片整齊的入鞘聲。

吉利大將的眼神更是忌憚,他不敢再如之前般輕狂,嗬嗬笑著讓出路來:“秦王殿下,皇後娘娘,請。”

秦王看了喬安一眼,微微低頭:“皇嫂,請。”

喬安麵無表情往前走,全程目不斜視,身上寫滿了“爾等庶民都是垃圾就本宮冷豔高貴”,充分展現出了一代皇後虎落平陽強撐顏麵的自矜和落魄。

他們走進部落中最華麗的營帳,裡麵分列兩邊的席位上已經擺滿了美酒佳肴。

喬安直接坐在右邊為首的位置,秦王沒說什麼,坐在她下首一位,其他人也紛紛落座。

吉利的眼神一直在喬安和秦王之間遊移,尤其在喬安身上不斷掃視,粘稠的眼神幾乎像是能把她扒光。

喬安垂著頭,手緊緊攥在衣擺上,看似忍辱負重,實則在用力按住小雪狐的腦袋,讓它不要一個激動鑽出來撓花吉利的臉。

撓花吉利的臉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她怕人誤會她裙子裡突然鼓起了一塊兒...

直到秦王抬起頭,不悅地看了吉利一眼,吉利才不得不收斂起放肆的眼神,大笑道:“我們突厥是好客的民族,有貴客遠道而來,我們將獻上最熱情的歡迎和豐盛的禮物。”

他拍了拍手,門簾被拉開,兩隊侍女魚貫而入,給每桌端上剛片好的烤羊肉、溫熱的羊奶和大塊的奶酪,還倒上燒刀子般濃烈的馬酒,濃鬱的食物香氣在營帳裡彌漫。

這時,門簾再次被拉開,從外麵陸續走進十來個身著傳統突厥服飾的妙齡少女。

她們穿著用彩線和寶石編織成的長裙,手腕腳踝都掛著一串串彩鈴,露出纖細美麗的腰肢,赤足曼妙而行,裙擺開得很高,行走間隱約可見雪白的長腿,深邃美豔的容貌上掛著熱情的笑容,滿滿的異域火辣風情。

舞女們在歡快的鼓聲中載歌載舞,伴隨著曼妙的鈴聲,營帳的氛圍瞬間熱絡起來。

秦王從袖口拿出一塊漆黑的銅牌,喬安瞧見,覺得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是裴家的腰牌。”

秦王直接把銅牌放到吉利麵前,平靜說:“這是裴家人在試圖營救皇後時,被本王帶人抓住,本王想,除了大周的皇後,沒有哪個女人有資格讓裴家用自己嫡係子弟的命去換。”

吉利看著那銅牌,瞳孔微縮,他連忙把銅牌拿起來,對著燭光仔細看了看,當即大喜:“沒錯!這正是裴家的腰牌,可以號令裴家軍隊的腰牌。”

事實上當他剛見到喬安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她的身份,他從沒見過哪個女人有這種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

這一定是隻有真正的權貴之族用金山銀山堆出來的嬌姑娘,讓她從來不需要把任何金錢和人放在眼裡。

突厥和朝廷的仇恨,幾乎等同於突厥和裴家的仇恨,吉利麵目得意而扭曲:“那個裴家人呢?把他交給我,我要放乾他的血,把他的頭顱呈給可汗!”

“他已經死了。”

秦王淡淡說:“那天他就受傷過重,本王把他關在暴室裡,尋了個日子放火燒死了。”

喬安聽得猝不及防,猛地瞪大眼睛:“你——”

吉利本有些狐疑失望,但是看見喬安失態的表情,立刻就相信了。

這樣驚駭倉惶的表情是演不出來的,

“很好,秦王殿下,你的誠意我們看到了,我們突厥喜歡你這樣真誠的朋友。”

吉利又拍了拍手,侍女們端出一箱箱熠熠生輝的五彩寶石,他指著那些舞女,對秦王說:“秦王殿下,作為你忠誠的朋友,我們也為你準備了珍貴的寶石、美酒和美人,請你一定儘情享用。”

喬安始終死死瞪著秦王。

暴室什麼意思?燒死什麼意思?裴顏哪兒去了?這他媽跟說好的不一樣。

魏元琛你最好老老實實的你要是對裴顏下手給她等著——

秦王根本不看喬安威脅的眼神,他直接拒絕吉利:“不必了,本王隻需要突厥軍隊立刻向朝廷進攻。”

吉利笑容不由地一滯,似是不悅:“秦王殿下如此拒人千裡,是瞧不起我們突厥的美人嗎?”

秦王冷淡如初:“吉利大將無需多想,本王隻是不缺女人。”

“原來如此...”

吉利的眼神往喬安身上意有所指地瞟了瞟,笑容更加意味深長:“的確,畢竟秦王殿下已經見過最美的女人,自然看不上我們這些庸脂俗粉。”

秦王冷冷盯著他,吉利不以為然,站起來給他倒了一大杯酒,舉起酒杯和他相撞,用同道人的口吻猖狂大笑:“秦王殿下不需要對我隱瞞,美人理應該配英雄,在我們突厥還有舊俗,隻要父親和兄長死了,那麼嫂——”

秦王猛地厲喝:“吉利大將!”

“好好好,我不說了。”

吉利又是一聲大笑,用力拍了拍秦王的肩膀:“等我們的軍隊踏平大周朝廷的京城,砍下大周皇帝的人頭,到時候秦王殿下做什麼都沒有人敢說三道四。”

喬安臉色一變,緊緊咬著唇,適時露出氣憤慌亂的表情,看得周圍其他人哈哈大笑。

秦王抿了抿唇,似露出些許動容的神色,他緩緩端起酒杯。

“我們可以用這個女人做誘餌,消滅朝廷的前鋒軍隊,讓大周皇帝大失民心;再離間裴家軍和朝廷,把他們拖延在西北,到時候我們突厥軍隊再從殿下的西南繞道,直插朝廷中心...”

吉利見狀更是得意,他大聲宣揚著自己的計劃,像是已經暢想到那時朝廷大軍潰敗分崩離析的場麵,激動得滿麵紅光:“秦王殿下!這天下很快就是我們的了!那個時候,我們就要尊稱您為,大周尊貴的皇帝陛下了!”

秦王昂了昂下巴,薄薄的唇角露出些許笑意,語氣難得和緩:“借大將吉言,待我問鼎天下之日,不會忘了突厥與大將的功勞。”

吉利大將掩藏起眼底的野心和不屑,爽朗大笑:“好!我們正需要秦王殿下這樣忠誠仁義的朋友!讓我們為了勝利乾杯!”

秦王端著酒杯一鬆:“乾。”

清脆的撞響聲後,兩人一飲而儘,宴席之上一片叫好聲,眾人也紛紛大口喝酒。

一杯又一杯,酒酣正熱,在喧囂的大笑叫嚷聲中,吉利恍惚聽見外麵什麼嘶吼聲。

他晃了晃腦袋,醉醺醺地問:“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

他的部下們擁著美豔的舞女,哈哈大笑:“就是我們說話的聲音,大將您喝醉了!”

吉利剛開始也以為是聽錯了,他打了個一個酒嗝,正打算摟過旁邊的侍女,忽然看見一道長長的淒厲的慘叫:“敵襲——敵襲——”

吉利猛地睜開醉眼,站起來:“什麼?!”

眾人紛紛清醒,踉蹌著站起來,門口的人扯開門簾,他們看見漫天的火矢從遠山射來,大地轟隆作響,淒清的月色下,隱約可見從四麵八方烏雲般湧過來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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