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白切黑布衣皇帝的打臉日常(十六)(1 / 2)

“你能奈我如何?”

輕飄飄的聲音, 溢滿著腥風血雨的殺氣。

韓王世子和華悅郡主對上殷雲晏倨傲冰冷的眼神,同時打了個寒顫。

華悅郡主嬌縱跋扈,卻向來杵這個詭譎狠辣的堂兄, 尤其是看見他那雙淺碧色的妖魔般的眼睛,更是讓她心裡發虛。

華悅郡主剛才叫囂的氣焰小了下來, 拽了拽韓王世子的袖子:“哥哥, 要不咱們”

韓王世子卻更是惱羞成怒。

那邊禦史及其他一眾官員也紛紛下了車, 都往這邊看來。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還有自己的妹妹在這兒,韓王世子怎麼能退讓,那他以後勢必變成全天下的笑柄。

“放肆!殷雲晏你欺人太甚!”

韓王世子怒喝:“你我同為親王世子, 論輩分我還當是你堂兄, 你怎敢如此對我說話?簡直目無尊長、大逆不道——”

“唰——”

齊刷刷地長劍出鞘,雪亮的刀鋒反射著獵獵寒光。

韓王世子瞬間駭得往後倒退幾步,瞪著眼睛看著殷雲晏身後同時拔劍的親軍們。

“你也配說我大逆不道?”

殷雲晏居高臨下盯著麵露驚恐的殷雲成, 忽地掀起唇角,語氣涼薄威脅:“殷雲成, 我勸你識相些,否則, 你知道的, 我在戰場上打殺慣了,手下的人若是沒個輕重,後悔的可一定是你,畢竟”

殷雲晏嗤笑了一聲:“你父王如今已經是焦頭爛額,即便是死個兒子, 想必也沒精力大張旗鼓地報仇, 畢竟兒子, 他還有的是,你說是不是?”

韓王世子和華悅郡主悚然一驚,下意識地連連後退。

殷雲晏看著他們驚懼的眼神,突然仰頭哈哈大笑,笑得猖狂又肆意。

韓王世子膽寒,瘋子,就是個瘋子:“你你——”

李稷看著這一幕,卻是笑了。

葛先生說:“都說楚王世子行事癲狂,果然如此。 ”

“我倒覺得他說得有理。”

李稷淡淡一笑:“兒子多了,死了一個,的確是再立一個便罷了。”

葛先生一愣,彆有意味地看向他,李稷已經撣了撣寬袖,大步向前,溫聲說:“臣河北道明威將軍李稷,恭迎禦史、兩位世子及郡主殿下。”

所有人倏然扭頭看來。

殷雲晏看見李稷,驟然眯起眼,眼神刀割一般鋒冷,李稷卻連眉頭都沒挑一下,隻含笑拱手,端得是清雋卓絕、風度翩翩——與剛才退避的韓王世子形成天壤之彆。

看見李稷,華悅郡主卻是眼前一亮。

看著他儒雅俊秀的容貌,彬彬有禮的姿態,華悅郡主心口都停跳了一拍,突然覺得,似乎嫁給他也不是不可以。

韓王世子看見態度謙敬的李稷,頓時重拾了被殷雲晏踩下去的威風,倨傲地說:“你怎麼才來,怎麼做事的,知道我們等了多久。”

李稷像是沒聽見他頤指氣使的語氣,仍然微笑:“臣不知禦史車架提前抵達,才剛收到消息,有怠慢之處,請世子見諒。”

說著李稷側開身:“臣已收拾好彆苑,一切都按照世子的意思布置,又已備好酒席,為諸位接風洗塵。”

韓王世子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覺得李稷捧上來的麵子很是識相,他正好怕和殷雲晏那個瘋子糾纏下去,當即清了清嗓子:“三妹一路跋涉也累了,快進去休整休整吧。”

華悅郡主和她哥哥是一個心思,當即昂著下巴往彆苑裡走,路過李稷時,看他風姿清俊綽約,描摹精致的眼尾勾了他一眼。

可惜李稷垂著眼,一派守禮端正的架勢,絲毫沒看懂她的暗示。

華悅郡主心頭莫名的不甘,跺了跺腳,怒氣衝衝地走了。

禦史和一眾官員也與李稷拱手,車架源源不斷駛進彆苑,最後隻剩下殷雲晏的隊伍。

殷雲晏突然翻身下馬,緩緩走到李稷旁邊。

李稷拱手:“世子,請。”

殷雲晏把玩著馬鞭的尾刺,嗤笑:“李稷,你這樣卑躬屈膝的樣子,真是令我作嘔。”

李稷淡笑:“世子位高,臣官小位卑,此乃禮儀,便是卑躬屈膝,也是應當。”

“你以為我作嘔的是你卑躬屈膝嗎?不,你樂得看你跪在地上對我三叩九拜。”

殷雲晏壓低聲音,頗為惡意:“我隻是惡心,你即使低著頭,你眼睛裡也閃爍著野心和傲慢。”

那根本不是一個普通人該有的眼神。

殷雲晏從來厭惡李稷,與其說是厭惡,不如說是同類之間的警惕和殺意。

這個軍戶出身、氣質文弱、所有人眼中攀高枝才成為一方大將的青年,朝廷看輕了他,韓王看輕了他,連他的父王都看輕了他。

但是殷雲晏卻從來把他當心頭大患,隻想將他殺之而後快。

李稷微笑:“世子說什麼,臣聽不明白。”

殷雲晏盯著那雙漆黑含笑的眸子。

這是他熟悉的眼神——一個梟雄的眼神。

“聽不明白沒關係。”

殷雲晏驟然冷笑,低聲說:“因為早晚一日,我會親自砍下你的腦袋。”

李稷看著他,突然也笑了笑,輕聲慢語:“世子之心,亦如我意。”

殷雲晏眉目驟然一寒,冷冷盯著李稷,緊了緊拳,驟然轉身大步往彆苑去。

李稷看著他的背影,眉目的笑意漸漸散去,斯文俊秀的眉目,顯得格外殘酷涼薄。

禦史奉旨巡查而來,李稷親自作陪,一連七八日都在外麵。

禦史團裡都是什麼人啊,世子郡主,公子小姐,各個勢力的官員,那都是豺狼虎豹,恨不得把河北道撕巴撕巴都給分吞了,喬安都不知道李稷得是怎麼應付他們的。

她沒出去,一直耐心地等著,直到這一日終於聽到消息,三日後晚膳李稷在落月湖上宴請賓客。

喬安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宴席那日,恰恰飄起了小雪。

落月湖坐落在欒城裡,湖水碧色清澈,形如月牙,景色秀美,是河北道最富有盛名的遊景之一。

冬日的落月湖本是凍上了冰,未免顯得淒冷,於是為了招待貴客,城主特意召集百姓連著幾日在湖上破冰,露出盈盈澄澈的湖水,在陽光下折射出粼粼的波光,清麗秀美不可方物。

湖邊亭台水榭上擺好了席位,賓客們一一落座,在熱騰騰的酒氣中,看著亭台外雪花飄然落入湖麵,彆是一番清冷雅致,都是讚不絕口。

韓王世子由美人喂著酒,挑剔說:“景色倒是勉強,湖也小。”

李稷笑:“欒城小地,自不能與巍巍王都相比。”

韓王世子抬了抬下巴,華悅郡主卻是說:“河北道這樣偏僻,李將軍也治理得不錯,又能擺出這樣的席麵來,李將軍已經費心了,哥哥便不要挑剔了。”說完,她含羞嫵媚地看了李稷一眼。

華悅郡主本是不屑嫁給李稷這樣的寒門子弟,可是這一見才發現,李稷竟然是個如此清雋溫潤的青年,這些日子李稷又作陪,華悅郡主見多了他不卑不亢、風度翩然的模樣,已然芳心暗許。

她心想,既然是父王之命,那嫁便嫁吧,大不了將來多提拔他,等父王將來登基,封他做個一二品的高官,也不算辱沒了她的尊貴。

當然,她是根本沒想過李稷會拒絕她。

笑話,她貴為郡主,容貌美麗、身份高貴,下嫁已經是給了他天大的臉麵,乘龍快婿青雲之路就在眼前,給他幾個膽子他敢拒絕。

韓王世子顯然也是這麼想。

天下愈發動蕩,各地摩擦不斷,他此來就是奉父王之命,征調李稷的軍隊並入自家帳下以抵抗楚王和閻家,雖然他瞧不上李稷微寒的出身,但是看在那些兵馬上,看在他對韓王府效的忠上,將王府的郡主嫁給他以安撫一二,就當是賞賜了。

韓王世子眼珠子一轉,推開側倚的美人,大笑說:“李將軍,看看,還是我三妹向著你,我還沒幾句,她就先護上了。”

華悅郡主跺腳嬌羞:“兄長”

李稷麵色不變:“郡主仁善,臣謝過郡主。”

“噯,不用謝。。”

韓王世子擺了擺手,因為飲多了酒,很有些上頭,舉止也格外粗魯,哈哈大笑:“李將軍,大喜啊大喜,我父王愛重你才華,此次來特意囑咐我,要將華悅許配給你,日後我們可就是一家人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雖然都知道華悅郡主這次跟著來不可能隻是為了遊玩,但是聽韓王世子這麼理所當然地說出來,所有人還是覺得心頭一咯噔。

尤其是禦史,表情極其尷尬。

他是朝廷的官員,自然知道韓王府與李稷結親,那就相當於給韓王府增加了助力,但問題是他雖說是禦史,卻不過一介虛職,根本管不了韓王府的事——況且人家結兒女親事,名正言順,他有什麼資格置喙。

在旁邊自顧自飲酒的殷雲晏聽見韓王世子大大咧咧說著結親的話,嗤笑一聲。

蠢貨。

果然,李稷站起來,拱手說:“臣謝過世子殿下好意。”

華悅郡主眼睛一亮,韓王世子又是大笑,站起來搖搖晃晃走過去,正要拍著他的肩膀說什麼,李稷微微側身避開,已經恭聲說:“隻是臣已有婚約,郡主金枝玉葉,臣實在是不敢高攀,請世子殿下見諒。”

韓王世子和華悅郡主的笑容同時僵硬。

“你已有婚約?”

華悅郡主脫口而出,怒不可遏:“是誰?是哪個賤人?!”

“郡主慎言。”

李稷猛地抬頭,直視華悅郡主,氣勢凜然:“還未成契,不好說姑娘名姓,她雖非出身大族,卻也是書香門第,更是臣傾心之人。”

華悅郡主被他鋒利的眼神駭得往後兩步,瞪大眼睛:“你、你敢叫我慎言?你竟敢這麼對我?!”

“書香門第?”

韓王世子猛地一個酒嗝打出來,冷笑:“連名姓都說不出,能是什麼書香門第,李將軍,你不會是不想娶我妹妹,隨便說出個婚約來糊弄我!”

李稷:“臣不敢。”

“我看你放肆的很!”

韓王世子勃然大怒,酒意上頭,又被李稷這輕慢的態度激怒,徹底沒了理智,指著李稷的鼻子怒罵:“李稷,你彆給臉不要臉,我妹妹嫁給你,你就感恩戴德地受著,你竟然還敢拒絕——”

周圍人聽得一頭冷汗,侍從趕緊去拉他:“世子,世子殿下醉了”

“彆拉我!我沒醉!我說錯了嗎?我說的就是事實!”

韓王世子一把將侍從揮開,滿嘴酒氣罵罵咧咧:“一個軍戶出身的泥腿子,老娘是目不識丁的村婦,妹妹是相貌醜陋的農女,要不是祖墳冒煙得了我父王看重,現在你還在地裡種田,什麼狗東西”

滿座一片死寂,隻有韓王世子怒罵的聲音在亭台中回蕩。

李稷在無數意味不明的目光中靜靜立著,帶著寒意的風拂過他衣擺,背脊挺拔,寬袖飄然。

多麼風姿清雋的人物,便是士族門閥的公子也比不上的風流氣度。

可偏偏是那位低賤的出身,還被韓王世子當場喊了出來。

日後出去行走,如何被人議論?又將如何淪為笑柄。

眾人眼神各異,低聲議論,李稷微微垂眼,冷淡溫潤的側臉,沒有人看見他眼底蔓延的駭人寒意。

“我告訴你李稷,今天你就必須——”

整座亭台隻有韓王世子醉氣衝天的怒罵,殷雲晏看著李稷修長的背影,勾起唇角,端著酒杯漫不經心地往旁邊瞥去,目光驟然一凝。

“快看!”

在怒罵聲中,突然聽見遙遙有無數聲音喊:“有蓮花!湖裡有蓮花?!”

眾人皆驚,茫然四顧:“誰在說話?”

“是岸邊的百姓在喊。”

有人不解地答:“似乎是在喊蓮花。”

頓時有人笑了:“這寒冬臘月的,什麼蓮花能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所有人都看見,那遙遙的湖麵上,竟然真的飄著幾朵蓮花。

那嬌豔欲滴的粉,就那麼突兀地、挺拔地點綴在盈盈碧水上。

不少人都揉了揉眼睛。

這怎麼可能呢?冬天這都快結了冰的湖上,怎麼會開出蓮花呢?

這時,他們突然看見,從湖泊最深處,遙遙泛出一支輕舟。

青色的小舟,宛若一片青葉,那青葉之上,站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眾人漸漸看清,那是一個少女。

少女著白衣,一頭如墨的黑發披散,舉著一柄素色的油紙傘,清淩淩地立在湖上,仿佛一朵亭亭玉立的雪蓮。

突然,所有人猛地瞪大眼睛。

隻見那那一葉扁舟泛開的湖麵,突然升起一朵朵蓮花。

是的,不是花苞開出來的蓮花,而是從湖底生生升起的蓮花。

最嬌豔的粉,盛開著柔軟的蓮瓣,在這冰冷的寒天裡,儘情釋放著蓬勃清麗的生命。

“蓮花!真的是蓮花!”

岸邊突然傳來百信語無倫次地驚呼:“快看!蓮花!全是蓮花!”

“冬天怎麼會蓮花啊?”

“是那條船!”

“那條船過的地方就開出了蓮花。”

小舟劃過的湖麵,蓮花盈盈升起,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往外蔓延,成百上千,於是整個湖麵都開滿了蓮花,將湖水暈染成清麗柔婉的粉。

“神跡!這是神跡啊!”

百姓們嘈雜議論起來:

“聽說落月湖本來就是月亮落下來的地方,要不然怎麼是月牙形,月亮落下來,成了湖。”

“我爺爺與我說過,他年輕時有人在這裡看見過神仙下凡。”

“老人們都說,這湖當年也是一夜之間漲出來,那一定是神仙顯靈了。”

人群中,杵著拐杖的白發白須老者突然顫顫巍巍跪下,朝著小舟的方向五體投地,顫聲說:“這是王母娘娘顯靈了!王母娘娘派下了座下蓮花仙子顯靈了!”

人群一瞬的安靜,下一秒,嘩啦啦大片大片的人跪下,激動地叩首:

“顯靈了!神仙顯靈了!”

“仙子下凡了!蓮花都是開來迎接仙子的!”

“叩見仙子娘娘!叩見仙子娘娘——”

越來越多的百姓聚來,越來越多的人跪下,沸騰的歡呼和虔誠的叩拜聲順著岸邊排山倒海地傳遞,遙遙傳到水榭上,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怔怔望著這一幕,全場一片死寂。

有蓮花盈盈飄來,有人不顧冰寒的水溫,俯身艱難地撈起一朵,捏了捏花瓣,瞬間瞪大眼睛:“蓮花,是真的蓮花,難道真的是”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是所有人都在心裡默默地為他補充上。

難道真的是神仙顯靈?

否則為什麼能冬天開蓮花?能在這飄著雪的湖麵開出這麼多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