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皇帝的打臉日常(二十三)(1 / 2)

“什麼?!”

喬安震驚了:“我上次見他還好好的!”

方愈立刻警惕地瞪她:“你還私下見過他?什麼時候?你們說什麼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折騰, 男女授受不親你知不知道?!”

“這不是重點啊!”

喬安不耐擺擺手,著急說:“他是生病了嗎?開藥了嗎?我能去給他看看嗎?”

方愈歎了口氣:“他沒有生病...你先聽我說完。”

“你有這樣的身世,也就注定摻和在裡麵了, 事到如今,我就把這個事原原本本跟你講一遍,然後你再自己做出選擇。”

方愈沉吟了一下:“你應該知道最近京城的動蕩。”

喬安壓下焦慮,點點頭。

方愈:“李稷在京城掀起這麼大的波濤,但其實那些如今被問罪抄家的不過是小人物, 李稷真正要針對的,是曹光一黨。”

曹光。

喬安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或者說全天下人都不會陌生, 在當今皇帝的父親為帝、即肅宗時期,權宦曹光一度權傾朝野, 直到後來韓王楚王兩位諸侯倚仗兵權逐漸勢大,漸漸不將朝廷放在眼裡, 又加之幾年的戰亂災動正式開啟了亂世。

如今李稷橫空出世、與閻家、楚王三家分天下,朝廷空有一個正統的名頭, 卻早已成為了諸侯們的傀儡, 連帶著曾經權傾一時的曹光一黨也日暮西山,直到李稷攻下了京城,成為了挾天子的大都督加封一品鎮國公,曹光更是徹底失勢,連之前的皇帝壽宴都沒有出席,說是纏綿病榻在家休養, 實則就是在家戰戰兢兢避禍。

喬安就知道,曹光已經三番兩次來府上遞拜帖,試圖見李稷一麵投誠, 但是李稷都沒有見他,喬安還記得當時李稷正在晚飯,聽說曹光等在門口時漫不經心的涼薄表情,她那時就覺得這個曹光遲早得倒黴,但是沒有想到,李稷這麼恨他。

“你估計也早發現老夫人和李稷出身不凡,沒錯。”

方愈深吸了口氣:“李稷的父親,是肅宗時期的尚書令李致李大人,李家乃清河名門望族,鐘鳴鼎食滿門清貴,而李大人與你的父親、當時的驃騎大將軍薛山薛將軍是至交,薛將軍戰功赫赫、為人正直忠義,為天下盛讚,大破匈奴後,肅宗為表彰他的功績,將幼妹長樂大長公主下嫁其為妻,薛將軍與長公主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又與李大人一文一武統管政務,使朝野上下政治清明,一時頗有中興盛世...婚後兩年,長公主有孕。”

喬安心頭一跳。

“肅宗昏庸,看治下一片盛世,很是自得,便愈加疏於政務,沉迷酒色,貪戀奢靡享受,而曹光也因諂媚得寵於肅宗,日漸跋扈勢大,視李大人、薛將軍為眼中釘肉中刺,明麵上諂媚交好,實則暗中編造薛將軍意欲與李大人聯合、擁護當時一位得勢皇子起兵謀反的罪證。”

方愈聲音沉重:“肅宗昏庸,聽信讒言勃然大怒,不等三司會審就問罪薛府李府,當場罷了薛將軍的兵權並將之囚|禁,本來長樂大長公主還可以進宮向肅宗求情,奈何當時正值長樂大長公主生產,聽聞消息心神悸動,當即血崩而亡,於是唯一一個能為薛將軍說話的人就這麼沒了,薛家李家被滿門抄斬。

是老夫人的陪房毅然帶著自己的兒子,替代了老夫人和那時還年幼的李稷走上了刑場,而老夫人帶著李稷被李家的故交設法救出,從此隱姓埋名,幾經輾轉後落戶臨丹縣城,因為李稷身份不詳,不能科舉,就以軍戶的身份入伍...然後你逃荒到臨丹縣,之後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喬安沒有說話。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了。”

方愈說:“你就是長樂大長公主那個遺腹子,大長公主寒毒爆發當場病逝,而你卻活了下來,被當時大長公主的心腹侍女冒死偷送出去;那時曹光一黨勢大,天羅地網地搜查你下落,那個侍女帶你到了南方,不得不帶你隱藏在青樓楚館中,還沒等你三四歲時記事,她就病逝了,關於你的身世,你自然什麼都不知道。”

喬安揉了揉臉,努力吸收著這些染滿了血淚的舊時秘聞,半響才啞聲說:“所以,是曹光害了我和大哥的父母,曹光是我們共同的仇人,大哥是在報仇,他要掀開舊案,剿滅曹光一黨?”

“不僅是曹光。”

方愈搖了搖頭:“妹妹,李家薛家的冤案,不僅是曹光,還因為肅宗的貪婪和昏庸,李稷,他恨整個殷家皇室。”

喬安一震。

“京城如今已經儘在我們掌握,殺掉曹光一黨後,李稷本欲脅迫皇帝殷雲舟寫下禪讓詔書,但是殷雲舟堅決不寫,李稷就改變了主意,打算名正言順造反登基。”

方愈說:“李稷想徹底覆滅殷家,而殷雲舟作為殷家最正統的後裔,作為被李稷立出來徹底與殷家決裂的旗幟,他必死無疑。”

喬安其實不怎麼在意殷家,她是穿越過來的,又一直在民間長大,她對殷家沒有感情,而對於古代人來說至關重要的宗族家族關係,對於她來說根本無所謂。

但是喬安莫名不想讓殷雲舟死。

那是原身母親留下的最後一點牽絆,她也不想看著那個清風霽月、溫柔善良的青年死去。

喬安沉默了。

方愈看著她,無聲歎了口氣,把玉佩拿出來,放在她手上:“你想怎麼辦?”

喬安一點點握住手,玉佩瑩潤冰涼的刻痕印在她掌心。

喬安下定了決心:“方大哥,我想進宮。”

……

宮城已經被封禁,象征著皇家威嚴的宣政殿大門緊閉,恢弘巍峨的宮殿前,漆白的漢白玉甬道卷著枯葉,冬日日漸的肅殺寒意,合著天邊宮闕飛簷上寒鴉的粗嘎叫聲,淒涼得讓人心頭發寒。

“方大人。”

鎮守門前的太監侍衛們恭敬行禮,方愈走到石階前,看著高聳的宮門,神色有點複雜,扭頭對喬安說:“你進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喬安點了點頭,侍衛們推開大門,喬安緩步走進去。

諾大的宮殿空蕩蕩的,一個太監和宮女都沒有,踩在光潔地磚上的腳步聲在宮室中空洞地放大,更襯出像是能把人吞噬的死寂,喬安走著走著,竟然恍惚覺得,自己走的不是象征這個王朝權力中心的帝王皇宮,而是走在一片冰冷的墓地裡。

她跨過暖閣的門檻,掀開珠簾,看見臨窗的殷雲舟。

他穿著簡簡單單的青衣,腰環玉佩,白皙修長的手執著半卷書冊,目光專注,清雋溫雅的眉目一片靜謐安詳。

喬安掀開帷帽,看著他。

他根本不像個皇帝。

他本就不適合當皇帝,但是各式各樣的人為了各式各樣的利益,把他硬架成了皇帝。

殷雲舟,他就像一株亭亭高潔的青蓮,應該在寧靜安逸的湖水中自在地生長,卻被生生移植到這黃金朱玉堆砌的宮闕沼澤裡,那些璀璨而汙濁的權力和**一點點奪去他的生機,一點點讓他枯死在這片沼澤裡。

聽見腳步聲,殷雲舟抬起頭,看見喬安的時候,麵露愕然:“...喬姑娘?”

驚訝之後,他的眉眼漸漸染上一點歡喜,彎了彎眼睛:“你怎麼來了?是來聽笛子的嗎?”

喬安沒有吭聲,她慢慢走到他麵前,抬起手,手心靜靜躺著一塊玉佩。

殷雲舟臉上的淺笑僵硬。

他像是呆住了一樣,怔怔地看著那塊兒玉佩,好半響,他突然倉惶著急地去摸自己腰側的玉佩,係帶被係住,他急切地一把拽下來,顫抖著拿起來,和她手上的玉佩並在一起。

比翼之鳥,一目一翼,不比不飛。

兩塊玉佩完整地拚在一起,上麵的比翼鳥恍若一體,引吭高歌,正是珠聯璧合。

殷雲舟的手開始顫,愣愣看著她,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可是眼眶卻漸漸泛紅。

喬安想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鼻子卻開始發酸。

喬安吸了吸鼻子,大聲說:“表哥!”

殷雲舟渾身大震。

下一秒,喬安就感覺自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蠻蠻。”

他的聲音在發顫,不敢置信地哽咽:“蠻蠻,我的妹妹,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

“是,我活著。”

喬安回抱他,哽咽著用力點頭:“是母親身邊的姑姑救了我,把我帶到南方,後來南方不安穩,我機緣巧合去了河北道,我總在暗中想來京城找父母的下落,卻一直沒有線索,直到看見了你的玉佩,我才驚覺自己的身世。”

殷雲舟聽得痛徹心扉。

她寥寥幾語,說得輕描淡寫,他卻不敢想她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在那樣小的年紀,從那遙遠的南方千裡迢迢一路到東北荒僻的河北道。

他的妹妹,他的蠻蠻,可是姑姑唯一的女兒,本該是殷家金枝玉葉的郡主啊!

“你受苦了。”

殷雲舟像是抱著珍愛的至寶一樣緊緊抱著她,胸中儘是心痛和愧疚,一時竟是潸然淚下:“你受苦了,表哥無能,都是表哥無能,表哥什麼都不知道,表哥沒有保護好你,害得你小小年紀受這麼多苦楚...”

“沒有啦,都過去了。”

喬安吸了吸鼻子,努力歡快地笑起來:“我過得挺好的,真的,我超厲害,沒咋吃苦順風順水就過來了,你看我現在更是滋潤得不得了。”

殷雲舟聽了,心裡卻更是愧疚難當。

他的小表妹,他卻沒能好好庇佑,反而是被李稷悉心照料,才有他們如今兄妹相見的一麵。

不過這樣高興的時候,殷雲舟不想表現得過於悲戚,惹她又傷心,於是強壓下心中的難過,笑起來:“好,那就好。”

殷雲舟放開喬安的後背,按住她的肩膀,定定看著她。

喬安眨了眨眼睛,長長睫毛上的淚珠掉下來,有一點狼狽,卻更顯得柔軟又可愛。

殷雲舟專注看著她,看著看著,就笑起來:“怪不得我一見你便覺麵善,你眉目很像姑母,尤其是眼睛,簡直與姑母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也覺得表哥麵善。”

喬安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我當時沒想這麼多,我隻是覺得表哥你好看。”

殷雲舟耳尖微微泛紅,沒聽過這樣天真直白的讚美,有點無奈地淺笑搖頭,輕輕嗔她:“就會開玩笑。”

這點嗔怪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喬安隻笑嘻嘻看著他,那雙水亮亮的眼睛,讓他心中所有突來的酸澀複雜紛紛褪去,隻剩下無可言喻的歡喜。

殷雲舟突然拉著她:“你來,表哥有東西給你。”

喬安一頭霧水跟著他走進內室,看著他從書櫥最上麵隱秘的地方取下來一個小箱子,放在她麵前,扭開銅鎖,輕輕打開。

什麼東西,需要被這樣隱秘保存著?

喬安探頭去看,卻沒有看見什麼璀璨的稀世珍寶,也沒看見什麼藏匿的皇家秘聞。

珍貴雞翅木製成的箱子裡,隻有一堆零零碎碎的玩具——就是民間街頭巷尾小孩子們玩的那種。

喬安怔住。

殷雲舟拿起一個木質的小雞啄米玩具。

一個木質圓盤,上麵雕刻著三隻小雞,上麵用線串著木棍,拎起木棍,小雞們的頭就低下去啄圓盤上畫著的米粒。

玩具雕刻並不太精致,像是一個初學者雕的,但是能看出雕得很用心,所有可能的棱角都被磨圓,裹著柔軟的布塊兒,最柔弱的嬰兒也不會被傷到。

殷雲舟提起木棍,被塗上漂亮花紋的小雞低頭啄米,發出清脆一聲輕響。

喬安還不明白這是什麼就太傻了。

她接過來,亮晶晶地看著他:“是表哥給我雕的?”

“本是想等你出生時陪著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