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的雙目緊閉,呼吸時有時無,連帶著四肢的青色不斷往紫色加深。
接下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幸運的是,開啟了最高時速的跑車在一個俯衝後,很快到達了智上宅的門前。
不等車完全停穩,芽衣就抱著嬰兒跳下車,橘貓緊隨其後。
落地的瞬間,一人一貓就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地下醫療室。
中途,AI愛麗絲注意到,橘色幼貓一個拐彎,跑進了酒井大壯的武器改裝室。
“花袋,立即啟動醫療設備!”
【“指令接收,醫療裝置啟動。”】
這是酒井大壯生前依照緊急醫療係統改裝的小型急救室。
由於缺少治療溶液,酒井初摒棄了醫療倉的概念,所有器具更接近數十年前的水準。
即使如此,它也足夠應付大多數外傷和緊急狀況,但他們都忽略了一點——
嬰兒的急救與成年人不同。
智上芽衣在花袋的指引下,迅速為嬰兒接上心電與外呼吸設備。
但情況並未好轉。
嬰兒的心跳依然越來越弱,心電圖逐漸趨於平穩,逼近直線。
【“芽衣小姐,判定嬰兒已經進入窒息狀態……無法自主獲取氧氣……”】
“窒息……”
智上芽衣的瞳仁震顫,這一刻,她徹底慌了。
現代的先進醫學自傲於治療溶液的普及,摒棄了太多優秀的診療辦法,包括那些曾經在救命扶傷的長河中,依靠人命堆出的珍貴急求係統。
“告訴我!愛麗絲、花袋,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
芽衣向被稱為全能的人工智能求助,但這一次,智能AI沒辦法回答她。
斷層的醫療曆史,讓他們翻遍了近十年的醫庫數據,也找不到可用的信息。
誰也無法說,這究竟是不是世界對拋棄了過去的人類的懲罰。
偌大的醫療室中一片靜默,隻有銀發少女的哀求聲不斷回蕩。
“不該是這樣的……救救他……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他!”
芽衣趴在嬰兒的身邊,淩遲一般,眼睜睜地看著嬰兒的身軀慢慢發紫。
近乎絕望之際,一隻橘色的幼貓闖了進來。
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明明還是一隻不足一月的幼貓,卻硬生生的背著一台和他體型相近的機器,出現在他們眼前。
“喵嗷——!”
中也貓俯身,將背上的方形機器擺到地麵。
芽衣睜著通紅的眼眶看去,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她和大壯在瑞堋街的地下實驗裡,帶回來的古老計算機。
“嗷!喵嗷!”
注意到芽衣的眼神,中原中也用力拍了拍地上的筆記本。
或許是橘色幼貓的眼神太過於人性化,又或是某種天然的直覺,電光火石之間,智上芽衣明白了中原中也的用意。
智上芽衣三步並作兩步跨到中也貓的身邊,掰開了合攏的電腦屏幕——
果然,本該空白的屏幕頁麵上,正有一行一行文字,迅速出現在上麵。
其中的用語與措詞,就好像有一位生活在過去的醫生,跨越時空,將斷層的醫療急救逐漸傳輸到智上芽衣的麵前。
*****
與此同時,天幕之外
港口黑手黨首領辦公室內
森鷗外收回了敲擊鍵盤的手,歎息一般無奈的說道,
“嘛,真沒辦法,就當是小小姐祝福之吻的回報吧。”
“愛麗絲,你說小小姐會成功嗎?”黑發的首領側頭,看向站在通電窗前的嬌小人影。
金發的人形異能沒有回頭,她雙手按在玻璃上,海藍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天幕中,雙目通紅,幾乎要落下淚的少女。
半響,女孩甜美的聲線在辦公室內冷酷的響起——
“那種事情,你這個庸醫,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
森鷗外靠著椅子,嘴角微微勾起。
******
天幕之中
銀發少女如同握住了最後一個稻草的旅人,她盯著屏幕中的文字,目光一凝,
“愛麗絲,念!”
【“第一步,雙拇指並排或重疊於嬰兒胸骨體三分之一處,其他手指圍繞胸廓托在後背同時按壓……”】
AI冰冷的聲音響起。
伴隨著AI愛麗絲的複述,芽衣走到嬰兒身邊。
她小心地以手指按壓著嬰兒的胸口,同時俯下身,用嘴同時包住嬰兒的口鼻輕輕吹氣。
“30到40每分鐘一次,注意嬰兒的股動脈脈搏……”
智上芽衣喃喃自語的,一絲不苟地做著嬰兒心肺複蘇。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直到屋外的太陽已經徹底落下,直到彆墅的遮光係統已經啟動,直到——
心電圖上,嬰兒的心跳數據早已成了一條靜止的直線。
沒有人說話。
AI愛麗絲停止了複述。
AI阪口垂下了眼睛。
AI花袋放棄地縮回了數據被窩中。
沒有人說話。
隻有芽衣,還在一遍又一遍地按壓著嬰兒的胸口,將氧氣輸入嬰兒的口中。
“睜開眼睛,我答應過你的媽媽的——”
“要照顧你,要保護你……睜開眼睛,求你,睜開眼睛——”
銀發少女沒有放棄,一遍遍重複著
無望的重複著,相同的急救措施。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一隻貓爪按在了少女累得發抖的手臂上。
“喵。”
停手吧,他已經死了。
“……”
“…………”
中原中也的聲音仿佛判決時落下的最後一錘,重重的敲在了智上芽衣挺直的背脊上。
“我……答應過她的母親的——”
“我答應過她啊!”
“他甚至、還沒有名字!還沒有睜開眼看過這個世界!”
智上芽衣的聲音止不住顫抖,她用力咬住自己的指節,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夠控製住心臟不會裂開,口中不會溢出弱者的哀鳴。
AI們圍繞在少女的身邊,中原中也注視沉默地陪伴在少女身邊。
就像是小小的葬禮,他們和智上芽衣一起哀悼這個幼小的逝去的生命。
智上芽衣終於放棄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輕輕拉起小床上的被單,朝嬰兒的麵孔蓋下。
就在白布覆麵的最後一刻,本該早已成直線的心電圖奇跡一般,突然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尖角——
滴、滴。
芽衣呼吸驟停,她做夢一般,慢慢的,慢慢的低下了頭。
小床上,嬰兒的胸脯微微起伏。
他的心臟,再次跳動了起來。